次日夜,皇上于乾清宫设宴宴请乌布兰通之战有功将士,许嫔位以上妃嫔入列在席。
婉媃因有意避忌沈夜,故而称病缺席。卓岚则向皇上报孕中不适请旨于宫中修养。
自打胤礽得了训斥回宫后,心情便一直沉郁寡欢,皇上御驾回朝这许久也再为召见过他一次。
失意时,幸而有鸢鸢陪在身旁,常言道患难见真情,日以继夜的陪伴令得二人感情迅速升温,一日见不得鸢鸢,胤礽便觉浑身不自在。
鸢鸢每每回永寿宫时天色倶是见晚,这一日因宴请,后宫显得空落落的冷清的紧,鸢鸢回宫后,见卓岚正掐着腰肢由两名婢子搀扶着于庭院内漫步,忙倍显殷勤上前择两名婢子去了,独独一人伺候在她身侧。
卓岚瞥她一脸,见其红光满面笑意阑珊,不觉心头一紧,厉色道:“你可得记着自己接近太子是为甚,若是一头栽入温柔乡里,可要辜负了父亲对你的养育之恩。”
鸢鸢蓦地一惊,赶忙敛正容色道:“小姐说这样的话可要伤了奴婢的心。奴婢一心为着小姐,哪里会有旁的心思?奴婢含笑原是想起太子觉着痴傻,可笑罢了。小姐可知他今儿个与奴婢说了些什么?”
卓岚不以为然道:“他能与你说些什么?左不过是些个酸溜溜的情话,我可不惜的听。”
鸢鸢颇为自得一笑:“待皇上无这般恼怒他,他便会向皇上求了恩典,与奴婢成婚。”
卓岚愣在原地,眸子如幽夜里的火苗上下攒动扫视着鸢鸢:“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这样的浑话你也信?”
“由他说着,奴婢便听着,左右这事儿也是他开口去与皇上提,奴婢担心些什么?如小姐所说,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对他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论他再精明的男子,也是过不了美人关的。”
说完这话,鸢鸢似想起了何事,忙一跺脚急道:“前些日子小姐吩咐寻了个往杭州送朝礼的公公帮着探一探杭州那边儿的动静,今儿个晨起有一面生的内监将这信笺交给奴婢,奴婢险些忘了这事儿去。”
她从怀中取出信笺递给卓岚:“奴婢瞧过了,是约着娘娘戌时三刻在永寿宫后头的假山那儿相见。”
卓岚阅毕信笺,挑眉疑道:“戌时三刻?何以这般诡秘,反倒引人怀疑。”
鸢鸢笑道:“小姐忘了?今儿个皇上设宴便是在戌时,那公公挑这时辰与娘娘相见,奴婢瞧着正是为着避忌旁人耳目呢。”
卓岚将那信笺信手掷入宫灯中,瞧它燃尽了才道:“时辰快到了,去瞧一瞧。”
卓岚同鸢鸢信步而出,只与宫人说是在永寿宫附近散一散步。
因着太医的交代,她近乎是日日这个时辰遛弯稳胎,以助日后生产顺遂,故而并未引起婉媃安插在永寿宫中的耳目怀疑。
主仆二人一路赶至假山时,举目见不得半分人影。
卓岚侯了片刻有些不耐烦,便道:“都说这紫禁城里的人最是守规矩,我倒觉着言过其实。”
鸢鸢打趣道:“宫里的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肮脏污秽的紧,小姐与他们置气作甚?若瞧不上他,事后给他了了断也就是了。”
正说着话,卓岚耳蜗轻动,似闻听到了什么动静,旋即警惕起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鸢鸢道:“你听,什么在响?”
鸢鸢屏息侧耳,果然闻听闷闷如雷响的阵阵轰隆声。
她猛一回头,见假山上正有滚滚落石而下,正向着卓岚砸来。
她来不及呼喊出声,那巨石已然要砸到了卓岚后背上去。
偏此时,电光火石之间,一黑影腾挪而出,揽住卓岚的腰肢旋了三圈避开滚石去,又以肉身为垫倒下,任卓岚跌倒在他身上。
这一摔可将鸢鸢吓得不轻,忙上前将卓岚搀扶而起,关切道:“小姐无事吧?”
卓岚站稳身子略定心神,冲鸢鸢摇一摇头,而后目光探在方才扑身出来救助自己那人身上,扬眉赞许一句:“好身手!”
那团黑影掸去灰尘,由着鸢鸢手中提着的灯笼一照,才瞧清来人竟是沈夜!
卓岚入宫多时并未与沈夜照过面。怎知初次相见,她便满面惊异,似是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念郎?”
沈夜不明其所意,向卓岚拱手一揖,恭谨道:“不知是后宫哪位小主?微臣沈夜。”
“沈夜?”卓岚凝神想了须臾,瞪大了双眸道:“可是皇上新封的参将?于乌布兰通一役想出精巧法子对抗噶尔丹的英雄?”
沈夜拜身更深些:“小主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卓岚仔细打量着沈夜,挺拔的山根,棱角分明的下颌,一双剑眉星目如耀夜的明珠般澄明。然这一切的一切,由着眼眸映入心底,皆是那般的熟悉。
方才得他救助,一瞬的肌肤之亲令她倒在沈夜坚实胸膛之中,不禁令他对面前这男人侧目相待。
她脸颊微微发烫,稍有磕绊道:“大人莫要拘礼,你救了本宫,本宫尚不知如何谢你。”
沈夜冲她扬起一记和煦的笑:“可是嘉嫔娘娘?”
卓岚奇道:“大人认识本宫?”
沈夜道:“今日皇上于乾清宫设宴款待将士,后宫嫔位以上的娘娘皆出列在席。除却贵妃娘娘抱病未来,余下的,便唯有怀有身孕的嘉嫔娘娘于宫中安胎。方才微臣听得娘娘自称本宫,遂如此猜想。”话落,又是恭敬一拜:“微臣沈夜,见过嘉嫔娘娘。”
卓岚颇为赞许打量了沈夜一眼,赶忙吩咐他平身免礼:“大人这般可要见外了。只是今日设宴,大人算得此役顶功之臣,怎却来了此处?”
“大败噶尔丹皇上心底欢喜,多饮了两杯。梁公公与李公公从旁照看着,想着如今后宫之中当属嘉嫔娘娘与贵妃娘娘最得皇上圣心,贵妃娘娘病中不宜面圣,所以便嘱咐微臣来寻一寻嘉嫔娘娘。娘娘若是身子无碍,可方便挪步乾清宫去劝一劝皇上。酒醉伤身,总是不好。”
卓岚听罢,颔首应下:“那是自然。”话落回首瞧了一眼假山的山尖儿,捂着胸口道:“方才好险,若无大人,本宫与腹中龙胎必不得以保全。”
沈夜略一蹙眉道:“这事儿微臣会报给梁公公,嘱咐内务府的公公尽快来瞧一瞧。这假山山体松动,瞧着地上这些碎石,滚石之事也不是生了一两遭。若不尽快修葺着,来日伤着人可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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