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缘份尽了

(四百六十九)

陈艺志默默地吃着早饭,等着一双儿女吃过早饭,在司机保姆的带领下去上学了。陈艺志才放下碗筷,看着家月。

餐厅里很安静,阳光照进来,窗外绿意盎然,新加坡是热带,一年四季都如同绿色的海洋。

陈艺志清了清嗓子,对家月充满歉意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心情不好,说了不应该说的话,是我不对。”

楼家月好像聋了,仍旧埋头吃着自己的饭,仿佛没有听见。陈艺志看她一眼,心里猜想,大概家明已经把他的意思告诉了家月,所以妻子很生气吧。

陈艺志看看四周,家明一家人不知道去哪了,他有些难过,想着自己一个决定,难道真的要导致众叛亲离的地步吗?

他的胸中,就像压着一座大山般沉重。

如果现在回国,妻子会不再搭理自己,家明也要与自己散伙,独走异国他乡,难道他真的一个人回国,好好的一个家,原本温馨热高,有儿有女,到如今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陈艺志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处在四堵墙的中间,四面墙朝着自己压过来,要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他定了定神,对家月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家明也劝说我了,他叫我不要现在加国,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与我散伙,他要与我分开,带着一家老小去美国,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这里,如同平地一起雷,楼家月闪电般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陈艺志,她的眼里有泪花在转动。

陈艺志知道家明如果真的远走高飞,第一个爱不了的是家月。她与她大哥相依相伴。自从她爹娘死后,两兄妹就只剩下彼此,如果大哥远走,家月估计会天天以泪洗面。此外,这二十几年来,家月与思雅两个人情同姐妹,有什么事都一起商量,形影不离,如果家明要带着家人离开,家月失去梁思雅,如同失了生命!

陈艺志呆呆地看着楼家月,开始担心起来,他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看到楼家月得知她大哥要与他散伙,脸上神情剧变,陈艺志才猛地意识到,在楼家月的心中,她的大哥大嫂远比家明和他妻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重要。

家月不会也?

陈艺志一颗心因为恐惧,痛苦地揪在一起。

楼家月嘴唇颤抖着,如同含了滚烫的热油,她终于出声了:“陈艺志,一件事,如果一个人反对,那可能是对的,但是如果身边的人都反对,那么这件事肯定是错的!”说到这里,楼家月的声音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坚定说道,“我今天就告诉你,如果你决定现在回国,那么,我就带着孩子与我大哥一起远走高飞!从此后,你一个人,就自由自在,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家月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她重重地将碗筷往桌子上一放,然后闪电般地站起来,像一阵风似地冲到外面去了。

果然!如同晴天霹雳,陈艺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发出嗡嗡异响。此时此刻,餐厅里只剩下陈艺志一个人,他低着头坐着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看着自己的影子,第一次体会到寂寞。

中年男人的生涯,寂寞如雪。他做错了什么?到底是他的错?还是哪里出了错,他如果回国,就要落得形影相吊的地步?

陈艺志无法理解,他想不通这个问题。如果生命中失去妻子,失去一双儿女,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种感觉,就像原本彩色的世界如今变得一片灰白,原本多滋多味的饭菜,如今少了盐!

看来,他是真的不能回国安家了。

可是祖国啊祖国,那是他的第二个母亲,那里有他的故乡,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师父,有他的亲人!

陈艺志在心底叹息,一筹莫展。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艺志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出门去,到厂里上班去了。

到了厂里,想起自己这些年在新加坡的辛苦,为了社会主义,为了新中国,他就像年轻了二十岁似的,整天像个年轻人一般,忙得没有分身之术,就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他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建起来了,他可以回祖国去,新加坡再好,终究是异国他乡,家明和家月怎么就不明白呢。

如果因为家人的阻力,他就不回国了,那么,他岂不是小人一个?他对得起大哥一家吗,他对得起妹妹一家吗?他对得起小邓吗?他的人生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

他从很年轻的时开始,结识了庞三多,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伟人,圣人,他们心怀天下,情系苍生,他知道自己不能和他们一样,但是他一直努力地向他们靠近!

这是他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如果违背初心,那么,就算一直财源滚滚,客似云来,家人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失去生活价值的人,就像一条咸鱼,没滋没味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呢?

陈艺志就这样思着想着,一颗心如同墙头的草,在疾风中起劲地摇摆着。

纠结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默默地吃着早餐,陈艺志下定决心,抬起头来,缓缓地看了所有人一眼,然后清清嗓子,十分坚定地说道:“我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想回国安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双肩一震。

楼家月落下泪来。

楼家明看看大家,小声对坐在他身边的外甥陈华盛和陈爱月吩咐了两句,然后朝着其它人点点头,其它人会意,不约而同地沉默站起来,离去。这其中包括伤心哭泣的楼家月。

餐厅里只剩下陈艺志和他的一双儿女。

陈艺志坐在座位上,身体痛苦地摇来晃去。他低着头,搓着两只手,不敢迎视一双儿女的眼睛。

作为父亲,两个孩子的生活学业一直是妻子操心,他除了赚钱,再也没有做其它事情,他愧对“父亲”二字,可是这世间,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四周寂静得可怕。

陈艺志知道,家明让其他人离开,独独留下两个外甥,到了上学的时间,却不送他们去上学,肯定就是为了留下来劝说他的。

他这个想回国安家的打算,真是面临一次又一次的阻力,而且每次的阻力,都比上一次要大。

时间如同蜗牛的脚步,缓慢前行,陈艺志低着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陈爱月是女孩,比较心疼母亲,她看了一眼陈艺志,嗔怪地说道:“爹,娘刚才都哭了。”

陈艺志看了一眼女儿,没有说话,家月因为他回国安家这件事,这些天,她的眼泪就没干过,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陈华盛这个时候也清清嗓子说道:“爹,我成绩不错,我已经申请了剑桥大学这个学校了,舅舅说,剑桥大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大学,爹,这一两年,是我学业最关键的时期,这个时候,你要回国?”

陈艺志心里一沉,抬头快速地看了儿子一眼,内心有些开心又有些骄傲,没想到他一个木匠,居然养出一个剑桥大学的高才生?

一会,他又失意自责起来,儿子申请剑桥大学的事,他居然一直不知道,家明知道,家月也知道,独独他不知道,看来在这个家,关于孩子学业这一块,他是没有存在感的。

陈艺志笑笑,定定神,对陈华盛说道:“华盛,你要是能考上剑桥大学,像你舅舅一样,成为一个留学生,爹爹为你骄傲,爹爹是手艺人,没什么文化,但一直欣赏文化人,你娘和你舅把你培养得这么好,爹爹很感谢他们。”

陈华盛很腼腆地笑笑。

陈艺志想起往事,百感交集,他看了一眼越来越像家月的儿子,对他感慨地说道:‘儿子啊,你知道你这个陈华盛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学识渊博的陈华盛谦虚地说道:“听娘说,是爹取的。”

陈艺志十分欣慰,点点头,说道:“那你知道,爹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陈华盛虔诚地说道:”听娘说,是因为我们曾经在香港开了一个木雕家具行,叫做艺华盛,爹爹为了纪念在香港逃难创业的日子,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陈艺志听到这里,点点头,又摇摇头,往事如同潮水,涌进他的心房。他叹息一声,想到时光匆匆,如同流水,没想到,一眨眼,儿子就快成年了,现在比他还要高还要壮了。

他感到欣慰,也感到骄傲,可与此同时,也感觉时不我待,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就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老了老了。

陈艺志回忆着往事,对陈华盛说道:“当年,日本鬼子侵略我大中华,我和你舅他们先逃难到上海,再逃难到香港,我和你舅在香港开了一家木雕家具行,是我取的名字,叫艺华盛。”

陈华盛点点头,如同一个虚心的学生,听得十分专心。

陈艺志觉得老怀甚慰,对着儿子慈祥地一笑,解释道:“当年,不管是木雕家具行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都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希望中华民族强盛复兴,所以叫华盛,你是我陈艺志的儿子,姓陈,所以叫陈华盛,爸爸是把对国家的心愿寄托在你身上,我当时想,就算我这一代不能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但是我儿子身上,一定能够实行,再不行,我给孙子也取名叫华盛,一代一代,只要肯努力,如同愚公移山一样,那么总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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