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
陈华盛听到这里,感动得鼻子发酸,眼睛发红,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爹爹,你是出名的手艺人,没有你惊才绝艳的手艺,也没有我们一家的幸福生活,现在你要回国安家,我其实也理解的,我知道爹爹虽然是手艺人,但一直有家国情怀,可是舅舅和娘一定要我劝说你留在新加坡,所以我刚才才说了那一堆活,还请爹爹不要介怀。”
听到儿子这么说,陈艺志高兴得哈哈大笑,他激动得站起来,走到儿子身边,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爹知道是你舅和你娘的意思,你是爹的儿子,你肯定向着爹,爹怎么会怪你?你这么懂事孝顺,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欣慰地想,这儿子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果然向着老子,这儿子没白疼。
女儿陈爱月在一旁听得,急得直跺脚。
陈华盛却仿佛没有看见双胞胎妹妹的表情,他对陈艺志说道:“爹,只是我有学业在身,我想暂时不能陪你回国了,我听说现在国内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也没有什么大学可以考,所以我就暂时留在新加坡吧。”
陈艺志点点头,听到儿子这么说,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他感叹着说道:“是啊,你大伯,就是我大哥,那学问可真是厉害,你看到他,都要无比佩服的,就是因为当年,大清亡了,科考不存在了,你伯父不能参加科考,一辈子不得志,孩子,爹从来没有想过不尊重你的意见,要你与我一起回国,你想留在新加坡学习,就留在新加坡吧,只是爹爹要回国找你大伯一家,就不能像从前一样,继续在新加坡陪你了。”
陈华盛挺争气的,立马抬头挺胸,温驯地说道:“爹,你放心吧,我马上满十八岁了,什么事情,我一个都能应付得来。”
“好,好儿子!”陈艺志听到儿子这么独立,内心十分高兴,他激动地拍拍陈艺志的肩膀,高兴得眼睛都红了。
陈华盛微笑起来,他说道:“爹,我虽然现在不能陪你回国,但是我在新加坡会好好准备考试的,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去英国留学,等我学有所成,那个时候,我一定回到我的祖国,为国家出力!”
听到这里,陈艺志猛地抬起头来,闪电般地看向儿子,他内心激动兴奋,他压根没有想到,年纪小小的儿子,会有这样好的觉悟,他激动得眼尾发红,鼻子发酸,哽咽道:“好,好儿子!”
与此同时,他心想,儿子被教育得这么好,妻子功不可没,他一个手艺人,没什么文化,平时忙于赚钱,也没管过孩子的学业,没想到,儿子不但学习好,而且品德好,觉悟高,又独立争气,真是优秀的好孩子,他喃喃地道:“我没想到,你娘把你教育得这么好,是我对不起你娘,这些年来,我让她跟我受了许多苦,可是我——”
陈华盛笑了笑,对陈艺志安慰道:“娘对爹很好呢,娘不肯回去,是放不下我们,如果她知道我和妹妹都很独立,她就会同意你回国安家的,爹,你劝劝娘。”
陈艺志心中一动,呆住了,没错,儿子的话让他发现了一条路,假如家月发现一双儿女那么独立争气,自然愿意他回国了。
他笑了笑。
陈华盛顽皮地眨眨眼睛,对陈艺志说道:“爹,那我就上学去了,舅舅和娘肯定在外面等我,一会我见到他们就说我劝了你,但是你不听我的啊,你可千万不要当着娘和舅舅的面把话说破了,这是咱们爷俩的秘密。”
陈艺志点点头。
陈华盛便转过身,脚步匆匆地上学去了。
陈艺志十分安慰高兴,陈爱月在陈华盛后面握着拳头大喊:“陈华盛,你这个叛徒,我告诉娘和舅舅去。”
陈华盛早己走得不见人影。
陈艺志笑出声来,对陈爱月娇俏的背影说道:“行了,你哥劝说我失败,我看你也别劝了,爱月啊,爹其实最疼你,因为你是女孩儿,你长得像爹,你看爹把一生的心愿寄托在你哥身上,给他取名叫陈华盛。爹在你身上就没有心愿,或者说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一辈子健康快乐,爹最爱你吧。”
陈爱月骂骂咧咧地坐下来,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她爹,对他不客气地说道:“得了吧,你才不爱我,你最爱我娘,我听娘说,我就是你和我娘爱情的证明,陈爱月,陈爱月,陈艺志爱楼家月。”
听到女儿这样说,陈艺志一呆,他想起久远的往事,那一年,他们身无分文,初来香港创业,大宝和复兴同时生了病,需要钱救治,医了几个月,最后弹尽粮绝了,剩下的钱只能救一个,他选择救复兴,因为这件事,大宝死了。因为大宝的死,家月差点也跟着去了,几个月都没有缓过来。
后来为了让她重新站起来,他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哄她,向她反复证明自己的爱,其中女儿的名字就是方法之一。
现在想来,其实是为了讨她欢心。
想到这里,陈艺志内心不是滋味,他想着这一辈子,家月真是跟着他吃了很多苦,他对不起她!唉——
陈爱月心疼母亲,对父亲说道:“爹,你平时就顾着赚钱赚钱,你压根不关心我和我哥,我们俩的学习生活,都是娘在操心,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娘吗,你现在闹着回国,你叫娘怎么办?”
陈艺志抬起头来,看着女儿。爱月长得和他一模一样,都说女儿像爹,那五官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全向着家月。
爱月皱着眉头劝道:“娘一辈子是操心命,我就问你。如果你现在回国,娘跟着你回去,她就会在国内操心我和我哥,我们在新加坡,她会担心我们是否能独立生活,有没有朋友,学习好不好?如果她选择让你一个人回国,留在新加坡照顾我们,她就会担心你是不是被炸弹炸死了,你一个人能吃饱吗?你会不会生病?你这样任性,让娘太痛苦了,你懂不懂啊?”
陈艺志语塞了,好半天才说道:“你娘说了,如果我回国,她就和你舅一起去美国。”
陈爱月愣了愣,一会赌气说道:“行了,我也懒得劝你了,反正我生在香港,长在新加坡,我对中国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我读书也不好,如果娘和舅舅去美国,那么我也去美国吧。”
“你!”陈艺志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想到儿子这么出息,女儿会这样不争气,他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对中国没印象,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那是你的祖国,你应该好好向你哥学习。”
陈爱月吓得站起来,扭身就要往外跑。一会就如同一阵香风似的,不见踪影。
陈艺志冲着她的背影骂道:“去告诉你舅和你娘,都去美国吧,老子一个人回国!”他生气地想,就这样决定了,天皇老子来劝也没用!
没错,任何人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决定,一双儿女不行,家月不行,家明也不行,他要自己拿主意,他一定要回国!
陈艺志做了决定,便也笑了起来,内心一阵轻松。压在他心头许多天的折磨消失了。既然已经拿了主意,那种纠结和迟疑的痛苦全部消失不见,他变得浑身轻松,反倒因为这一次,自己真的要回国安家,变得激动兴奋起来。
接下来几天,他忙着做回国的准备,家里人都知道了他的决定,如同磐石般不可更改,便再也没有人跳出来劝说他。
楼家月不再掉眼泪,因为心己经死了。
楼家明叹息一声,开始张罗着散伙结账前去美国的事宜。
他忙得像个陀螺,陈艺志忙着回国安家的事宜,两个人各忙各的。
这一天,楼家明终于忙完一切,拿着新加坡这些年的收益分红,回到家中。
离别的时间到了。
回到家后,那一天,楼家明难得在家吃晚饭,餐桌上坐得满满当当,从外面匆匆归来的陈艺志,刚刚在餐椅上坐定,便宣布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他已经办好了回国的一切手续。
楼家月原本拿着筷子,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筷子掉在地上。
陈艺志看向家月,对她说道:“一双儿女不愿跟我回国,你要是现在还愿意跟我回去,我再去买一张回国的票。”
楼家月的面色苍白如同死人,拿着碗的手都哆嗦起来,她一会看看大哥,一会看看艺志。
思雅的眼睛红了,知道姑嫂马上要分别,这一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了。
家月伤心地说道:“这样说来,你也没有考虑我和我大哥的意见。”
陈艺志微微一笑,对家月说道:“我考虑了,但我还是决定回国。现在国家需要我,家明,我一个人见识短,我需要你,你愿意和我继续同行吗?”
没想到,家明却重新拿起筷子,面色如同死灰,他慢慢地说道:“艺志,我老了,我没有你那样的心性,我倦了,我也怕了,而且这次,我看不清形势,只觉得放眼望去,茫茫大雾,试问,我如何在雾中陪你闯荡,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回国去安家,你就自己回去吧,对了,我原本也要马上告诉你的,这是支票,是新加坡这几年木雕家具行的你的收益与分红,全部存在银行你的账户里面,你需要用钱的时候,随时可以去取。”
家明红着眼睛拿着一张面额巨大的支票,红着眼睛,推到了陈艺志面前。
陈艺志呆了,他看一眼支票,那上面的数字让他头晕,他又看看楼家明,知道他与他的兄弟缘份,多半要尽了!如果他拿定主意回国安家,那么,两兄弟分账后,家明去美国,从此,天涯海角,余生想见一面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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