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澶回了翰墨轩,在院子里碰到敛秋。
“一大早姐姐这是打哪回?”敛秋早上去霜澶屋里,却没见到人,遂问道。
“大公子可在书房?”
“大公子一早去给大夫人请安去了,姐姐已然好了吗?”敛秋说着,便看到霜澶手上的食盒,探过身来:“这是何物。”
说罢便将盖子打开,“竟是白粥?姐姐自己做的?”
霜澶想着横竖也是没送出去的,便道:“正是呢,可要尝尝我的手艺?”
“这感情好。”敛秋说罢,便停了手上的活计。接过食盒,拉着霜澶入屋内,又各自盛了一碗。
却不想,只肖一口,敛秋便觉无法下咽,左忍右忍实在忍不住才吐在了帕子上。
霜澶见状:“怎的了这是,不好吃?”
敛秋吱唔道:“倒不是不好吃,许不大合我的口味罢。”
霜澶不理她,自吃了一口,不成想连一刻都没忍住全吐了出来……
敛秋掩口而笑道:“姐姐这粥里是加了梅,倒也没什么,可为何还要加胡椒?”
“我想着这胡椒原是小厨房里头最精贵的物件,想来加了是没错的了……”霜澶面红耳热道,“怪我,左右是没有下回的了。”
说罢便从敛秋手里将那碗粥夺了过来。
敛秋见霜澶不再感伤落水之事,便又调笑了几句,“姐姐这粥原是要给谁的?这人竟与姐姐有这般深仇大恨?”
……
沈霂容进庭院时正听到霜澶屋里头好不热闹的。走过去刚巧是敛秋的声音:“下回姐姐跟谁人有仇的不若直接下毒吧,也好叫那人少受一道罪不是?”
二人正在打闹,沈霂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也未发现。
“这毒究竟要下给谁?”
霜澶与敛秋都被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竟是自家公子,立时停下来见礼。
敛秋又道:“霜澶姐姐熬了粥,奴婢才刚吃了的。”
沈霂容一听,竟来了兴趣,笑意绵绵得走进了屋,吩咐霜澶拿与他尝尝。
霜澶在他身边五年,女红膳食上头向来是一窍不通,也就泡茶这门手艺还算拿得出手,今日竟熬了粥,如何不教人新奇。
霜澶手足无措道:“啮檗吞针的万不敢让公子用的。”
“无妨,且试一试,下回还不知什么时日呢。”又问道:“身上都好了吗?”
霜澶盛了一碗拿与沈霂容,道:“已然大好了的。”原想提让其带她进泸山院看望二公子一事,还未及开口。只见那沈霂容浅浅抿了一口粥,霎时那面色不可谓不精彩。
霜澶立刻拿了帕子去接,却不想沈霂容竟就咽了下去,只是瞧着颇为艰难,还道:
“敛秋说得甚是有理……”
便出屋去了……
霜澶赧然……
又立刻跟了上去,随沈霂容进了书房。
待进了书房,沈霂容随意挑了本书看了起来。
抬头瞧了眼霜澶,笑道:“你下去歇着吧,这两月里三两头的给你请大夫,若还不将养好,再有下回请大夫可得从你的月钱里扣的了。”
霜澶应声,却并未动。
“还有事?”沈霂容侧头不解道。
霜澶跪下轻声道:“奴婢落水那日幸得二公子与沈远相救,奴婢想去道谢……”
沈霂容释然,“原是这事,瑾怀落水第二日我去瞧他,已然代你道了谢了,他道让你不用放在心上。”
霜澶听罢不以为然,受人救命的恩惠,让他人代为道谢,心下只觉不安。
“今早奴婢去泸山院,不想二公子在休息不便见外人……奴婢想着救命的大恩,原是当面道谢才显诚意的……”
沈霂容颔首道,“你既能如此想,也罢,明日我带你去一趟便是。”
霜澶随即笑逐言开,谢过沈霂容后便出了书房。
……
霜澶先遣了敛秋去大公子身前伺候,又让昔春去沏了茶水送去书房。随后便去了小厨房,想着明日即然是要去瞧人的,点心盒子的就得先吩咐人备下的。
只不晓得这二公子平日里爱进些什么,便拿了自己的月钱,叫小厨房把她觉得好吃的肴羞一应都预备上。
备好一切,才安心得回了房。
……
翌日一早,霜澶早早得候在沈霂容卧房外头,连带着沈霂容早起吩咐人进去伺候洗漱时都有些愣神。
“怎的昨日是你上值?”
“奴婢昨日里头躲闲了一整日,今日想着早些来跟前伺候,才不辜负公子的苦心。”
沈霂容遂笑道:“甚好。”
“过几日就要放榜,今日原是约了别家小公子们去飞鸿楼清谈的。你才刚痊愈,让沈禄跟着就成了。”
霜澶一愣,那岂不是今日去不了泸山院了?心下竟有些失落。
又听沈霂容道:“不过我出门也不知什么时辰回,原想着晌午去看瑾怀的,不若用过了早膳便去吧。”
“奴婢都听公子的。”霜澶轻声道,难掩笑意。
……
待用罢早膳,霜澶又去小厨房提了好些昨日吩咐人备下的吃食,二人到泸山院时,时辰尚早。
院前的小厮一看来人是沈霂容,自然没有道理拦着,倒是进了庭院,沈远上前作揖行礼道:
“大公子来得不巧,我家公子才刚用了药,现下怕是又睡下了。”
“竟这样不巧……”沈霂容转过头来看霜澶,“也罢……”
还未说完,就听到里头传来声音。
“沈远,不得无礼,还不快请兄长入内。”声音清冷却有些嘶哑,说罢,竟还伴着好一阵咳嗽声。
二人进了沈肃容的屋子,又入了内堂。
只见沈肃容背靠在床上,身上是一袭单衣,外头批了一件廛灰色的外衣,一手扶在膝盖处,一手拢着外衣,面色苍白。
霜澶上前敛衽行礼,见过二公子。
那沈肃容好似没听到,只道:
“我已无大碍,何劳烦兄长又来瞧我。原是喝了药还未曾睡着,倒是底下人不懂事,兄长勿怪。”说着竟又是一阵闷咳。
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连忍不住的咳嗽这样不体面的事情也能做到体面。
沈霂容上前坐在床边道:
“无须多言,你我之间何谈这个。”
“那日多亏了你,我这丫鬟昨日与我说定要来谢你。”沈霂容说罢,唤来霜澶上前。
霜澶下跪行了顿首大礼,道:“奴婢多谢二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感遇忘身。”
沈肃容轻咳了两声道:“无须多礼,那日不论是谁我都会如此。”
沈霂容又朝霜澶道:“你带来的吃食呢,快些拿出来。”
听罢,霜澶上前,将那食盒打开,又挑了几种模样可人的点心特意摆出来。
那沈肃容看了眼,复朝着沈霂容低声道:“兄长的丫鬟当真是心灵手巧得紧,这些个点心瞧着都叫人欢喜。”
沈霂容听罢朗声笑道:“瑾怀有所不知,这些个模样好看的都是她差了小厨房现做下的。”又看向霜澶,“她做的吃食那都是用来药人的,先前我只肖吃了一口,真是让我永世难忘,我将管子的四维默念了个遍才堪堪咽得下去。”
霜澶只觉忸怩不安,只得轻声道:“公子莫要打趣奴婢了。”
那沈肃容抬眼瞧了瞧沈霂容,又睥了眼霜澶,“竟还有这样的吃食,倒闻所未闻。”说罢,一手捂鼻,一手捂胸口,又是一阵咳嗽。
每一声咳嗽都好似砸在了霜澶胸口,只觉愈发卑陬失色,愧疚之情不予言表……
“瑾怀还是不曾闻得好,真真是人弃鬼厌。”沈霂容上前抚了抚沈肃容的胸口,“怎的这咳嗽总不见好。”
“大夫说好生将养着,需些时日,慢慢便会好的,劳兄长挂心。”
“如此,你且好生歇着,我下回再来瞧你。”
沈肃容原想起身相送,被沈霂容拦住,交代了好好将养,便带着霜澶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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