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这一次的讲话,没有再刊印在大唐周报之上,但却被以内部绝密资料的形式,下发给了所有来长安参加义兴社代表团成员,每个代表团由他们的团长传达了李泽的意思。
如果说李泽先前所传达的军队属于国家属于人民的概念在民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这一次的讲话,却是让义兴社所有的代表们,全体沉默了。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来参加这一次的大会,可不是公费旅游的,不是来瞻仰他们敬重的李相的,更不是来走过场的,他们这些人,不管是总督大将军,还是普通的商人、农夫、工匠,手中的每一票,都可以说对这个帝国有着绝大的影响力。
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按照李泽的意思实施开来的话,他们选出来的这些委员会的主席,手中便都拥有了莫大的权力,而这些权力,甚至可以制衡到威望无边的李相。
因为李相已经明确表示了,他将遵守他自己制定的这些规则,以成为后来人的榜样。以李泽现在的威望、权力,如果他想要做一个独夫,并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如果李泽真这样做了,那么后来者如果想要推翻这些规则,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而这,也正是李泽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李泽很清楚,只有自己这样做了,才会为后世树立起一个标杆。而也只有自己,才有这个能力和威望,可以推行这一整套制度。
阻力是显而易见的。
跟随李泽的那些人,只怕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就是奔着拥立之功,奔着封妻荫子,奔着荣华富贵,奔着高人一等的想法来的。他们的内心深处,想的仍然是取代旧有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在成功之后,自己能够获得异于普通人的特权,而李泽的目的,却是想将这些特权,一步一步地打掉。
如果自己不趁早确立下规矩,越往以后,就越难了。
柳如烟很不高兴。
她在看了李泽第二次的讲话之后,便很不爽。
所以她今天亲自下场督导李澹和李宁两个人习武。
可怜的李澹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的母亲撂翻在地上,不过小家伙却有一股倔强劲儿,被打翻了便又爬起来,勇敢地一次次地再次冲向一反常态凶神恶煞的母亲,手里的棒子很努力地想要在母亲身上留下哪怕一个印痕。
李宁虽然要好一些,李澹跌十跟头,她大概要跌上一跟头。不过与李澹不同的是,李宁一个小女孩,平时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就算是平时习武,那也是点到为止,柳如烟对两个人还是不同的,李宁,只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就够了,李澹,柳如烟却是希望他有杀敌的本事。
夏荷在一边看得龇牙咧嘴,心疼不已。
不过李宁与她哥哥倒是性格极像,哪怕身上漂亮的练功服已经脏兮兮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也是眼泪汪汪的,却也是努力地与小哥哥配合着,想要在大娘身上留下一个棒棒印子。
柳如烟今儿个的脾气很爆,夏荷也不敢作声。
本来嘛,夏荷就一直不同意让李宁习武的。女孩子把身体练得**的,哪点好了?想要出人头地,跟着她学习如何理财不一样能做成大事?
虽然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卸任户部尚书一职,但公子可是说了,将来会成立一个金融发展委员会,自己去哪里当一个主席啥的,主要是指导国家的金融发展。像这一块儿,这天下,除了公子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内行的了。
毕竟自己可是从小就被公子教着这些东西的,这些年来的实践,更是让夏荷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和理念。公子的有些想法太超前了,必须要结合现在的实际,才更能有效果。
看着李宁又重重地跌了一跤,这一上却是将额头都摔肿了,夏荷心痛的一抽一抽的,但看看鼻青脸肿的李澹,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柳如烟对自己的儿子更狠呢!
两个小倔头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你们要是往地下一趴,不再爬起来,外加再号淘一通,不信柳如烟还能揪住你们打。
真是奇了怪了,李泽从小可就是一个鬼机灵,向来不肯吃眼前亏的。自己也是这个性子,总是要谋定而后动。怎么到了李澹李宁这里,就跟柳如烟一个模子了呢?
听到脚步声响,夏荷回头一看,却是李泽来了,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连连招手,又指了指场中三人。
李泽轻咳一声,柳如烟横了他一眼,手上的木横一挑一绊,两个小家伙便又齐唰唰地栽倒在地上。
这一次柳如烟没有再喝叫他们爬起来了,而是冷哼道:“你们两个,现在不努力,将来就只能去当一个泥菩萨,当一个橡皮章子,现在不吃苦,等你老子把你们丢到军队中,丢到地方上,那时候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你娘老子现在的每一棍子,都是为了你们将来好。”
丢下这几句话,柳如烟将棍子往地上一掷,气冲冲的走了。
夏荷飞一般地冲了过去,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拖了起来,蹲下来替两个孩子揩干净脸上的灰尘,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个小家伙,埋怨道:“这下手也太重了。”
李泽走过来,与夏荷并肩蹲在一起,笑道:“她倒也说得没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她这是心里有气,拿孩子撒气呢!”夏荷没好气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咋就对自家孩子这么没信心呢?”
李泽拍了拍夏荷的肩膀,道:“她与你是不一样的,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咱俩看问题的方法,认识问题的角度是一致的,巧儿,终究还是脱不了过去的桎锢!”
夏荷轻笑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不能跟夫人说。不然夫人懒得跟我计较,你只怕又要倒霉了。澹儿,宁儿,不许嚼舌根儿,听到没有!”
“是。”两个孩子乖巧地点点头。
在家中,柳如烟是严母,李泽是慈父,夏荷则向来是两个人的避风港和救星。
站起身来,夏荷召来仆妇,领两个孩子去洗漱换衣。她与李泽两个却是缓缓地在后园之中慢慢地散着步。
“这件事情,对所有人冲击挺大的。”夏荷道:“连夫人心里都不舒服,只怕下面更多人会有想法。”
“有想法是正常的,没有想法那才奇怪了。”李泽不以为然地道:“但只要我还在,就能驾驭得住。慢慢地,大家就会习惯了,就会认同了,因为这些人都是人中精英,他们会发现这样的模式,其实对他们更有利。即便是巧儿,以后也会想通的。”
“你还真准备把孩子们丢到基层去啊?”
“当然,不打磨不成器。我虽然设计了这样一个制度,但我何尝又不想我的儿子女儿能像我一样,将来能驾驭大唐帝国这匹烈马呢!将他们一直放在我们的身边,要是培养出几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那我当真是死了也要掀棺材板跳出来的。”
夏荷扁扁嘴:“澹儿是男子汉,将来要继承你位置的,打磨是应该的,我不管,宁儿将来由我来安排。”
“谁说宁儿就不能继承我的位置?要是将来宁儿比澹儿出色,一样能做到义兴社社长的位置。”李泽不以为然。
“我的天爷爷哟,公子,这话千万不能说的。宁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你是女子,你做到了户部尚书,巧儿是女子,做到了大将军,现在我们大唐帝国,女子为官的事情很罕见吗?”
“当然很少!一千个官员中,有那么一两个而已。”
“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李泽道。
“反正我是不许宁儿跟澹儿争的。”夏荷连连摇头。
李泽一笑,不再与夏荷说这个问题了。
“你马上就要从户部尚书的位子上退下来了,是不是有些不习惯?”李泽笑问道。
“没啥不习惯的。”夏荷摇头道:“现在我对户部的那些事情,已经腻歪了,对于接下来的金融发展委员会,倒是兴趣十足。我已经组建了一套人马,正在筹备这个事情。等到义兴社代表大会开过,便可以正式上马了。就是不知道未来的经济发展委员会的主席,会不会支持我?”
说到这里,夏荷芫尔一笑道:“你设计的制度,人家可是有绝对的权力否绝我的意见的。”
“所以呢?”
“所以我支持徐想啊!”夏荷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年轻,有冲劲,敢干,看他在浙江的施政就很清楚了,这个人是敢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不像曹吏部,保守持重。”
“所以说,你们户部是准备支持徐想了?”李泽问道。
“当然,现在户部,我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夏荷高傲地昂起了头。
户部一帮子人,基本上就是夏荷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她说话岂止是有份量?一言九鼎还差不多。在这个领域,李泽说话都不如夏荷好使。李泽要用钱,孙雷就敢梗着脖子说没有。夏荷说要用钱,孙雷就屁颠颠地到处去找钱了。
“看起来,曹信的美梦真是要落空了哦!”李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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