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雄道：“夫人，起来。”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李湘思颤声道：“你就让我说完吧，就这一次，容我再任性一次。”

沈雄不再说话。

他对李湘思向来纵容。

容九早已经知道，眼底闪过嘲弄。

“逼你履行婚约，是我的主意，你是炼药师公会的会长，娶了你，我们的沈家的权势能更上一层，而更重要的是，轩儿也离不开你。”

李湘思这次的声音很冷静，她看着容九的目光也没有任何锐气与强迫，反而带着卑微还有丝丝的嘲弄。

“那个孩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让他连你也失去，我知道你觉得我无耻，当年他娶你时，我教容玉清把你掉包，将你扔下山崖，因为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如今你成了炼药师公会的会长，我却坚持要履行婚约。”

“你很看不起我不是么。”

李湘思自嘲。

容九神色平静，“是又如何。”

这一声说得很不客气了。

李湘思的脸色登时一僵。

也许她以为容九会说一句客套话，道一声没有。

然而李湘思对容家所做的一切，容九不追责，不代表原谅，即便她如今还喜欢沈霖轩，因为李湘思这个母亲，他们之间便也没有这个可能。

比起沈雄的野心，想要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李湘思的任性，则没有任何由来。她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尽管她所做的出发点是为了儿子好。

可实际上，不过是自私与任性。

还有……

嫉妒。

“你想杀我，不过是觉得沈雄喜欢我母亲。觉得他们有私情，所以连带着恨上了我，拿着自家儿子的借口来逼迫我，不过是不希望我幸福罢了，可何必呢。”容九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这一层遮羞布，令得李湘思面色涨红。

“若你真是为沈霖轩而来，你就不该跪我！”

这一跪，让容九愤怒。

李湘思脸色骤变。

容九话锋一转，冷笑道：“因为我看不出来夫人的任何诚意，你不过是觉得我抢走了你儿子，所以在想着报复我罢了！”

“莫非今天这婚，夫人还觉得我会继续履行吗？”

李湘思的脸色极其精彩，像是脸上被人打了两个巴掌一般精彩纷呈。

容九的这些话，揭穿了她曾经最难堪的心事，因为她那一句，沈雄喜欢安南。

对，这一桩心事是她心底最深的刺。

所以她厌恶容九，厌恶容家，厌恶想要容九嫁进沈家当儿媳妇的沈雄。然而如今，已经不是了。

变了。

这一切都变了。

她撑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如容九所说，她不能跪，她虚弱地坐在椅子上，说道：“不是的。”

李湘思低低的说，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不是了。我承认我恨你，恨安南。因为她占据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的心思。”

“所以我恨她，连带恨着跟她容貌相似的你。你喜欢霖轩，可霖轩不喜欢你，看着你每次追在他身后的样子，我就觉得痛快，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对安南的报复一样！我得不到的，你女儿也得不到！”

容九神色很平静。

“然而你配不上我儿子，所以我不能让你毁了她，我便答应让容玉清杀了你，她替嫁，然而她也骄傲，居然不愿意顶你的名字嫁进沈家，反而还找了一个什么替身，可真真是可笑。我想，如今的她肯定也很后悔吧。”

容九不答。

李湘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只是想着回忆往事一般，在述说着曾经的故事，眼神有些空洞，还有些痛楚。

“我唯一失算的是……轩儿会真的喜欢上你。”李湘思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他居然为了你跟容玉清划清界限，将玄丹剥给了她！”

“他是多么骄傲又要强的孩子啊！他居然为了自由，选择了成为了一个废物！一个被我嘲笑过的废物！”

李湘思的脸上两行泪痕滑落，湿了她的睫毛也湿了的心，她颤声说：“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那样绝望与心如死灰。我当时既慌张又害怕。所以我第一次去找了你，希望你救他，也是第一次闪过想要你留下的心思。”

“后来，更宁愿你嫁给他。”

“我是真心的。”

容九心头微颤，可这一刻，也只能垂下眼，闭口不语，她不能接任何话。

“我是真心地希望你嫁给他，并非因为你是炼药师公会的会长，也不是你是容城城主，只是希望……你给他一个希望。”

苦涩流进李湘思的唇间，她像是迷路了许多的孩子，那般脆弱与破碎，“我已经得不到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幸福。”

沈雄的手心一紧。

容九看着他脸上闪过的难堪，好似李湘思的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刺激，以至于他面上的平静都快维持不住了。

“我知道你跟白凌的大婚势在必得，也知道没有人能够再破坏你们，一旦我们不答应退婚，青龙国的大军就会横扫勇安，让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不复存在，可我还是想以一个母亲的 心情求你。”

“容九，不要让轩儿绝望。”

像似酝酿了很久，李湘思抬起头，唇瓣微弱的张合，却有力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介意轩儿入赘容家，与白凌一同伺候你。”

容九面前的棋盅摔在了地上，白子洒落一地，如溅开的雪，容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在说什么？”

“两女尚且共侍一夫，我不介意霖轩与白凌共享一个你。”

“你疯了！”

这话不是容九说出来。

而是沈雄。

然而容九的震惊是无法抹去的，就是肖尧都呆住了。“这沈夫人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两男共侍一女。”

我的乖乖。

这话是李湘思说出来的。肖尧觉得难以置信。

便是沈雄亦是青筋紧跳，看起来极为暴怒。“若是当年，我答应你，也许，我这二十年就不会这般痛苦了。”

李湘思像是呓语般，喃喃道。

容九皱眉，看了看沈雄，再看了看有些失常的李湘思，许久，平静地道：“李夫人，有件事也许你一直错得离谱。”

她看着李湘思，一字一顿地道：“沈将军，从没喜欢过我母亲。”

李湘思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