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都是以日记的形式,以番外人为第一人称描述自己的一生。每人五篇,一共六人。每日两更,更新时间为每天的下午六点。)
我初入宫的那天,京城落了极大的雨,成了册封礼入住翊坤宫后,我一直也未见着玄烨。
同我一日入宫的,还有老大臣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淑嫜。
我宫里的老嬷嬷跟我说,她是皇后,我是皇妃,往后事事我都得听她的。
我问那嬷嬷,是不是就同我和婉媃一样,在府邸里,婉媃以我为长姐,她便诸事都听我的。
那时嬷嬷只是笑笑,并未回答我的话。
我入了宫,宫人们遇见我,人人都笑,我便以为这里同府邸不同。
府邸里人人面上都冷冰冰的,瞧不见半点笑意,是不比宫里有人情味的。
只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们脸上虽挂着笑,可并不代表他们心底欢喜。
入宫的第一夜,嬷嬷和小宫女伺候着我沐浴更衣,再添妆扑香粉,繁琐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算完。
这才觉着宫里好大的阵仗,从前在府邸里的时候,虽然沐身一事也有人伺候,可比起在宫里,到底是小巫见大巫了。
忙完了这些,天色彻底暗了。
宫人都退了下去,熄了殿内的灯。
我一丝不挂躺在榻上,闻听嬷嬷说玄烨可能会来,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我只知道他是长我一些的男子,是我的夫君,也是大清的天子。
这些称谓,我只知道男子是何意思。
至于夫君与天子,那都是在旁人嘴里听见过。
我就这样等呀,等呀,睁着眼睛望着梁上彩绘的图案,望得眼睛都酸了,也没等到人来。
宫里的夜比府邸要冷,长街的风呼呼而过扑打在菱窗之上,那风哨子声令我有些害怕。
我将头缩在被子里,忍不住打颤发抖。
后来有人拍了拍我,我以为是玄烨,有些害羞的掀开了被子,却见立在我榻前的人是阿琼。
阿琼是从小在府邸里就伺候我身旁的婢子。
说是婢子,可我待她很好,只当做她是我另一个妹妹。
她素来知晓我的性子最是怕黑,夜里不燃灯即便有她陪着也睡不安稳。
我起身抱着她,深呼吸了几下喘匀了气息,要她去替我点一台烛火,一台就好。
可她劝我,如今这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们要守着规矩。
也是这一句话,使我第一次明白,我的生活与从前不同了。
我抬眼望着菱窗,从那许多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望出去,望见了红墙绿瓦,越过红墙绿瓦,望见的还是红墙绿瓦。
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出不去了,这样想着,突然就很想阿玛,很想额娘,很想妹妹。
我有些怕,紧紧抱着阿琼哭了起来。
我知道,阿琼也怕。可她一直劝我,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很信她。
第一夜,我就这样同阿琼一并卧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动静,等着玄烨。
等了一夜,也没见着他来。
第二天一早,嬷嬷们叫我起床,伺候我梳洗打扮,要我往坤宁宫去给淑嫜请安。
我去的时候,见坤宁宫正殿里坐了许多同我年岁差不多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面若粉桃,端正坐在椅上,齐齐将目光投在我身上。
我向她们笑一笑示意,她们似商量好了一般起身向我请安。
我记着,她们说。
懿妃娘娘万福金安。
那么多的声音砸入我的耳畔,令我有些发蒙。
还是嬷嬷提醒了我一声,我才知道我该抬手命她们平身赐座。
后来我坐了一会儿,淑嫜就来了。
她打扮的很漂亮,一身明黄色的衣衫,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飞凤。
有宫女在身后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正坐之上入座。
我看得出来,她一直在深呼吸着,她也很紧张。
后来她入座了,我随着一旁的女子一并起身,向她请安。
我们说,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然后,我抬头,见到她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得了稀罕的宝物,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皓齿。
她与我们说,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是自家姐妹,平日里无事了就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总不至于生分。
我看着她觉着亲切,等旁人都散去了,我又折返回去,笑着与她说。
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她也笑了,还拉起了我的手,应了我一声。
我记得,她叫了我一声妹妹。
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叫人姐姐,我本以为我同她可以和我同婉媃一样,日日相对只是欢喜,再无旁事。
我本以为。
后来问了伺候我的嬷嬷玄烨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嬷嬷说,后宫新人入宫,皇上必然是要先宠幸皇后的。
我不懂宠幸是什么意思,只一味听嬷嬷说着。
她说,往后会有一个叫敬事房的地方,会将我们的名字都刻在一个绿色的牌子上,叫做绿头牌。
玄烨每天晚上想要谁陪,就翻了谁的牌子去。
我问嬷嬷,为什么玄烨只有晚上需要人陪呢?那他白天做什么?
嬷嬷又对着我笑,不回答我的话。
后来,我见着玄烨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五日了。
那一夜我正与宫人们在寝殿里玩着剪窗花,正同她们嘻嘻哈哈打趣笑着。
忽然听到外头的内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那些宫女慌了,连忙将窗花同剪子收拾起来,迎着我向外头跑去。
我三步并两步,狼狈极了,见她们出了门就跪地,我也学着跪地。
可那花盆底鞋我实在穿着不舒坦,就那样当着众人的面跌在了地上,摔倒在玄烨面前。
我正吃痛着,却听见玄烨的笑声。
我羞的连都红了,缓缓抬眼。
先是看见了他明黄色的龙袍,而后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然后才瞧清了他整个人。
他面孔俊朗,与我平日里在府邸见的家丁奴仆都不一样。
若说谁能和他相提并论。便只有与我和婉媃玩的最好的陵游了吧。
我正想着,也忘了礼数。
他躬身将我扶起,替我拍了拍衣衫上的灰,笑着问我疼不疼。
他离我那样近,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与心跳声。
我有些害怕,大气也不敢喘的摇了摇头。
可怎知,他又笑了。
我低垂眉眼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笑得暖煦,像极了春日里的日头,懒懒洒在身上。
于是也不自觉,跟着他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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