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宫嫔齐聚坤宁宫请安,皇后面上扬着如春水般的笑意,徐徐冲众人道:“这眼瞅着就要年下了,今年也是宫中新添的姐妹头一次在宫中过年节,本宫早早已命人准备着,想着除夕之夜合宫里同皇上也好好热闹热闹。”
“可不是吗?”荣贵人饮了口刚沏好的茶水,说笑道:“去年除夕可是雪夜,又伴着疾风直欲催人而去,可扫兴极了呢。人常言瑞雪兆丰年,臣妾瞧着这话有失偏颇。今年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北方大旱,南方又闹了时疫,宫中也尽是晦气事一桩接着一桩,只盼着翻过这年头去,能事事如意罢。”说着又撇头看了安贵人一眼,扬声道:“安贵人,你说呢?”
安贵人并不理会荣贵人的话,反倒白了她一眼神情厌恶的别过头去。
荣贵人‘噗嗤’捂嘴一笑,接道:“要说顶尖儿晦气的,可不就要数你了吗?哎,可怜那小阿哥了,竟只在你腹中活了六月,连这繁华尘世都来不及看上一眼便去了。”
安贵人面露怒色,嘴上自然也没什么好话:“荣贵人还是照看好大阿哥吧,没得再被人下毒要了命去,看你还如何张狂。”
“你......”荣贵人还欲分辨,却听皇后怒斥道:“好了,成日里闹闹哄哄的,皇嗣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赌咒议论的?这话若让皇上听了去,可不是要动了大怒?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点分寸都没有?”
荣贵人与安贵人齐声向皇后认了错,期间荣贵人扫了纳喇答应一眼,瞧她今日穿红戴绿的一副花枝招展模样,又笑道:“哎呦,纳喇答应如今这是怎么了?竟把自己打扮的像只鹦哥一般?皇上不过召幸了两次,你便这般喜不自胜恨不得在胸前挂个囍字么?”她稍顿片刻,语气愈发阴阳怪气:“当真是令人过目难忘呢。”
众人听了她这话皆感到一阵尴尬,纳喇答应更是羞的面红耳赤低垂了头。
懿妃缓缓剥了个薄皮黄桔,眼神只顾盯着桔肉,口中淡淡道:“荣贵人,本宫瞧着你倒像只鹦哥,没日没夜聒噪个不停,你不累吗?你既难忘便不如将纳喇答应今日穿搭录入你母家族谱上,如此便可保无虞了。”
懿妃一席趣语逗得旁人忍俊不禁,荣贵人正要分辨,门外阿哥所的嬷嬷却神色慌张闯了进来。
见是平日里照看承瑞的张嬷嬷,荣贵人心中一紧,紧锁了眉头问道:“张嬷嬷怎地此时来了皇后宫里?”
张嬷嬷礼数也算周全,虽神色焦急但也不忘先向皇后请了安,这才回道:“皇后娘娘,荣小主,大阿哥晨起发了高热,太医瞧了说是体内残余的毒气又发了出来,奴婢得了消息便急着赶来,还请您快些去看看。”
“不是说一切安稳吗?怎会好好儿的又毒发了?”荣贵人焦急起身,冲皇后浅浅福礼便道:“皇后娘娘,臣妾要去探望承瑞,先告辞了。”
殿内气愤登时紧张了起来,皇后也扬手命她莫急,快些随嬷嬷赶去阿哥所。
荣贵人出门之时走过容悦身旁,回首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承瑞无事便罢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与你这毒妇善罢甘休!”
容悦只是淡淡含笑也不理她。直到荣贵人踏出翊坤宫的门,才听安贵人徐徐讽刺了句:“倒不知是谁晦气。”
皇后浑然不以为意,也不多置喙安贵人失言,顿了片刻,才道:“今儿都散了吧,有心的得空也常去阿哥所看看大阿哥,宫里就这一个阿哥,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至宝,众姐妹与皇上同心一体,也当多加爱护着些。”
众嫔妃起身向皇后行礼,而后各自散去。
临出宫前皇后瞧了慧嫔一眼,眉毛一挑向她使了个眼色,又独在坤宁宫中坐了半柱香时辰,才见清月带着慧嫔再次入内。
皇后稍稍扬眉,命清月屏退左右,只留慧嫔一人与她独处,待坤宁宫的人都散尽了,方才缓缓道:“婉答应如今只是禁足,皇上未必全然信了你布的局,且宫人来报,御前侍卫偷偷查了那日同那畜生同时掉入水中的如意结,想来皇上明里不派人彻查,暗地里还是想保着钮祜禄氏的。你也是,做事怎地如此不当心?”
慧嫔见皇后神色不悦,一时也不敢胡乱应对交代出如意结内缝了巴布尔花瓣的事,只得勉强赔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宫里出身蒙古的女子不在少数,一个如意结,查不出什么马脚来。”
“你叫本宫放心?”皇后闷哼一声,冷笑道:“便是你自己放心吧?本宫只叫你弹压钮祜禄氏的风头,可未让你害了安贵人的胎!”
慧嫔笑容渐渐收敛,连连点头:“是,臣妾自作主张,可也是为着皇后娘娘着想。您尚未诞育嫡子,旁的嫔妃又怎敢越到您前头去产下阿哥?有个马佳氏比着做例子还不够吗?”
皇后不悦道:“你的心思可别安在本宫身上,本宫是中宫,日后诞育嫡子自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即便不是,何人登基,本宫都是母后皇太后,本宫动那些无辜稚子的心思作甚?”她斜眼看了慧嫔一样,刻意道:“也不怕过身之后下到阴曹地府里被阎王爷打入阿鼻地狱吗?”
慧嫔颔首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
皇后正了正领口兔绒团成的毛球,沉吟片刻,才道:“日后本宫吩咐你做的,你做的不多不少便是了。若要再擅作主张,来日事发,本宫可保不得你。别以为你有老祖宗撑腰便能为所欲为,若是她知道是你害了承瑞身中剧毒,第一个要除了你的,便是她!”
慧嫔吓得眼珠子也不会动了,勉强僵硬一笑:“皇后娘娘待臣妾有再生之恩,臣妾不敢有悖皇后娘娘。”
皇后‘嗯’了一声,神色稍缓些:“如今婉答应被幽禁,此事你也算办得利落。如此,钮祜禄氏能依仗的便只剩下懿妃了。你素日里与她交好,想来应更易得手些。”
慧嫔唯唯喏是,不敢多言一句。
只听皇后又愤愤道:“只有钮祜禄氏在后宫的依靠倒了,皇上在前朝才更方便行事。本宫绝不容许她二人有丝毫机会怀有帝裔,给了鳌拜那奸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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