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男人,豪言壮语可以尽量说的少些,但心中壮志却万万不能少。人间苦难事何其多,你小子过得其实已经很安逸了。对于心中挂念之事,查明真相,为兄长报仇,这本无可厚非,但你要明白,你的人生并不止于此。面对死亡,可以无所畏惧,不过说死则死的念头要尽量少些,不顾折损寿元,擅自与那几位借力之事更要少做。你小子要清楚,他人之力终究是身外之物,不得长久,一时之际借来的修为,最终又有何用?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那才是真的强大。
修行是件极苦的差事,日后切记不可懈怠,自当勤勉修行。相信以你小子资质,日后成就应该不会太差,到时候我们不在你身边,有些人和事就该你自己守着了。”
求凰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只是轻声道:“人生不过百年,理应为自己而活。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但愿能够少些任性之举。”
鹿衍点点头,神色欣慰道:“我明白了。你们放心,临行之前,我会去儒家那边打点好一切,百年之内,可保你们二人一段无忧岁月。”
张麟轩紧紧地握住求凰的手,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家师叔的教诲,认真的如同书斋里乖巧的学生。
虽然鹿衍一直不认可这个说法,但所谓的男女情爱一旦放在那些所谓的大义面前,确实显得微不足道。诸多欢喜之事,最后难免落个悲惨结局。
旁人暂且不论,就连自己的几位师兄以及半个自己,那一个又不曾被情字所困。看似如今逍遥自在的九师兄曹煜琛,为何迟迟不肯返回十方阁?其中诸多缘由,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一个女子。又比如当下在东海某处依旧犹豫不决的陆宇卿陆师兄,看似大道无情,实则昔年也是位情真意切的少年郎。当大势来临,他们不得不为了所谓的人间太平而做出选择时,则又往往曾了女子口中的负心之人,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不过就是最后的借口罢了。
虽然受困于此,但却乐在其中,毕竟心中有个怎么也放不下的姑娘,总比空落落的要更好些。
男女情爱与世间大义,二者孰轻孰重,想必每个人都自由论断,但真正面对抉择之时,是否又能如愿以偿,却依旧存在着不小的变数。所谓人之一生,其实并不在于你都说过什么话,而在于你都做过什么事,若最终仍能问心无愧,便是对自己和他人最好的交代。
至于昔日的自己?呵呵,不过是个无能的懦夫而已。到头来除了一声声对不起,又还能做些什么。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有能力改变一切,那就不会有如今的鹿衍了。
犹如当时在两色界内“忽悠”河神之言,看似简简单单地重新来过,又岂会真的是件容易事。自己身处于此方天地之中,全无半分归乡之感,竟与远游他乡无异,时时刻刻都需要承受的大道压制之苦和光阴流水的不断消磨,以及心中渐渐萌生出的自我怀疑,皆是一场悄无声息地折磨,当下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不知从何时起,求凰的心湖竟是被一层薄雾所笼罩,以至于鹿衍暂时没办法看清她的真正心思,故而也就无法确认她是否真的放下,毕竟是两族之间的千年恩怨,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释怀。
鹿衍收敛心绪,然后看向求凰,再三确认道:“如今当真是放下了?”
“那本书,以后少看。正好你师父昨夜回来了,想来见过那个老家伙之后,师兄便会返回此地,届时就把那本书还了吧。留在你身边,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书中涉及之事,以后不要轻易对他人谈起。”
张麟轩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听说师父回来了,张麟轩便忍不住问道:“师叔,师父他老人家事情办完了?”
鹿衍瞧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以及少年眼中的那份坚定,还有身旁女子眼中的那份不容置疑,他脸上的笑容便愈深。
“人老了,就是爱唠叨,你们两个别嫌烦。”
张麟轩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师叔,您是打算离开了吗?怎么如此突然?”
鹿衍摇了摇头,笑道:“去一处道场,入梦修行。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几个地方需要亲自走一趟,见一见那些个故人。臭小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好了,我跟你师父在离开之前,会把那些隐患都解决掉。记着,暂时与你无关之事,就不要去费心思量。你所知道的,或是当下还不知道的,无一不是岁月悠久的存在,他们的强大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想象的,更别提对付了。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等到你接手的那一天,你能做好就行,其它的事,暂时都用不着你去管。”
张麟轩担忧之事,无非就是那些隐匿在北境三州各处的妖族余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皆是那场地界内战,也就是人妖两族之战中的幸存者。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更为可怕的一种存在,那就远古诸神,只不过是少年如今还不知道而已。
少年的言外之意,其实是不走了吧?
鹿衍白了他一眼,心中却忍不住感叹道,天下无有不散之宴席,人与人的离别,本就是世间常态,但于你而言,竟成了最难以释怀之事,就那么害怕失去吗?
鹿衍随即又自嘲般的一笑,天底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吧。
“你师父走不走,什么时候走,待会你自己问去,我哪知道。”说罢,鹿衍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师叔你去哪?”
“出门逛逛,免得打扰你们两个卿卿我我。”鹿衍甚至懒得回头看,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顾及旁人感受,这手牵得,真当我不存在啊。方才意思意思就行了呗,咋还就不松开了呢,还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不过倒是不失为一件美事,啊呸,鹿衍你可真贱。
张麟轩与求凰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然后他冷不丁地咬了一下女子的嘴唇,眉眼一挑,神色得意,仿佛再说,就是这么放肆,你能奈我何!
求凰一脸无可奈何,但心里总归是高兴多些,然后再略带一丝羞涩。
走到门边的鹿衍,突然转身,没由来地说道:“其实我不是你师……”
鹿衍愣在原地,好巧不巧地看见这一幕,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趣。
张麟轩嘿嘿一笑,道:“师叔,您说什么?”
鹿衍没好气道:“滚蛋。”
“好嘞,您慢走。”张麟轩玩笑道。
鹿衍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了,默默地走下楼去。
你就说你贱不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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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行都内,一场问剑已然结束。
张欣楠坐在那座月宫的门前喝酒,酒水皆是某人的珍藏之物,故而滋味极佳。
“你说你,何必呢?早点把酒拿出来不就好了,何苦挨这一顿打,我都替你不值。”
望尊低着头,默不作声,甚至都懒得看那剑客一眼。
“没办法,护犊子是十方阁的传统。当年先生为数不多的规矩中,我最喜欢这一条,所以如今就只好有样学样。至于挨打一事,纯属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跟我放狠话?你问当年的六司主神敢不敢!诚如你所言,我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太妙,但是斩去一轮明月这种事,一剑足矣。”
望尊仍是一言不发。
张欣楠接着饮酒,自说自话,道:“若不是你心急,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端倪?我虽然不爱与人讲理,但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难不成我真会觊觎你这点乙木之气?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元行都也该整顿整顿了。”
望尊没好气道:“这就是你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然后肆意汲取乙木之气的理由?”
张欣楠气笑道:“你怕不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地之主并非是你月神望尊,亦非是那昔日的花神溪蕊,而是古神乐瑶。”
望尊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欣楠,内心震惊不已。
“此地虽是元君开辟,但开疆扩土一事,却是我张欣楠所为,或者与你说个更熟悉的名字,剑禹如何?”
对于求凰所给出的答案,鹿衍显然感到有些意外。言语间看似是放下一切,但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之语,却依旧不好妄下定论。
鹿衍打趣道:“怎么,我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继续给你当护卫吗?臭小子想得倒美,以后遇见麻烦,记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至于要走这件事,其实早就一开始就想好了,之所以一直待你们身边,一来是受师兄当时所托,于你的修行之事,略加指点,二来也是自己有些事要做,如今事了,自然也就该走了。”
张麟轩问道:“师叔要去哪里,是回那座十方阁吗?”
鹿衍又看向张麟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这臭小子好歹是我师兄的徒弟,日后的境界修为若是走不到相应的高度,到时可别怪我这位师叔翻脸不认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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