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刘福禄将那坛子盖好,又重新盖好方砖,从来不磕头不作揖的他深深地在后脚底磕了三个头。然后急冲冲返回炕上,看到熟睡的英子,那股冲动的气流喷然上了丹田,在胸腔里蠕动……
“英子?”
“嗯?”英子搂在他的怀里。
“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怎没裹脚哩?”
“怎?嫌俺大脚?”
“不,不是,我还反对裹脚呢,啥也不能做,歪歪扭扭的也不好看。”
“俺大脚好看?”
“嗯。”
“俺裹了,是俺偷偷地放开了,俺嫌疼。”她姊妹四个,她是老小,老大老二都裹了脚,就她跟二姐偷偷给放了,父亲也是个不讲究的老员外,不是家里的正房闹的荒,他也不赞成女子裹脚,正房去世后,偏房没人管,让老三老四姑娘偷偷放了脚。
自那夜发现了那个秘密,刘福禄是白天不出门晚上不睡觉,生怕这个秘密被什么人发现。现在就是他一个人知道,就连英子他都没有告诉,也不能告诉。
这是保长家的宅子,保长知道吗?若知道,他还会答应他们在这里坐月子?还安慰他们不要着急,至低也住到出来月子?难道保长不怕他们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谁见了那财宝不动心,我狗剩子也是个凡人啊。
他要先守住这个秘密,也希望这个秘密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秘密让他突然升腾起了对未来的生活无限的希望。
他开始对王婆的话多了起来,喜欢向他问长问短,特别是栗永禄家的底细。王婆跟这小两口也有了感情,刘福禄还让王婆做了娃儿的干娘。
做了干娘大家就显现出一家人的亲密了,王婆在刘福禄的引导下无意中将这宅子闹脉气的事也说了,刘福禄联系到宅子前后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是理清了这个脉络。
刘福禄从小浪荡惯了,对那些神神鬼鬼阴阴阳阳的事情从不在意,脑子里也没那个概念,听王婆说的什么宅里闹鬼半夜抬出人的事就疑疑惑惑不大相信,世上真有这事?
刘福禄忍不得对新宅留意起来,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查个仔细,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跟英子正在屋里戏闹的刘福禄听到外面有动静立马就开门出来,潜伏在暗处的他见一条黑影在宅子里的风楼西角一纵身就消失了。
本来就对王婆说宅子里闹鬼的事将信将疑,现在有了发现,刘福禄早多了一份警惕。
刘福禄警觉起来,这里有金银财宝,这是不是跟他发现的那个秘密有关。
出现的那个黑影,就是从西楼角爬上来,弓着身慢慢踩着瓦楞是往院子里来的。忽然从堂屋里传出叫声,那黑影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叭吱”一声踩碎了房顶上的瓦,惊动了刘福禄。
那个黑影是保长栗永禄的堂叔栗四。
栗四跟堂哥(永禄的父亲)早年一同在西府做生意,都知道各自的底细,栗永禄的父亲挣了钱晚年回来家就置办了不少土地,又随大流在一些上好地上栽种罂粟,眼看着就大发了。
栗四却不比堂哥,他染上了吸大烟的恶习,把做生意挣的钱都买了烟土,最终是吸的场光地净一贫如洗。
堂哥闹急病突然去世,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后事,他了解堂哥是个很仔细的人,财白不外露,低落处事,他挣的那么多银子能去哪里?最终栗四就猜测是堂哥一定把钱银藏在了新宅里,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发迹后急于置盖新宅。
堂哥去世后,栗永禄就搬进了新宅,本来想潜入新宅查探堂哥是否藏在新宅里钱银的栗四没有机会了。
想要查探新宅的秘密就得让栗永禄搬出新宅,否则他栗四是不会有机会的。
栗四是个老江湖,这个办法他是有的,那就是让新宅闹“脉气”闹“鬼”,这新宅闹脉气的事也是有的,好好地睡着半夜就会把你抬到院子里,阴阳先生就把这个现象说成是“脉紧”。也没有谁能把这个脉紧的事说明白,时间长了就说成是“闹鬼”。
栗永禄住上新宅并不是父亲生前有过什么叮嘱,盖成的新宅父亲没有机会住,父亲的去世来的太突然了,这新宅的“土神”也谢过了,宅里的“神位”都敬起了,就只等主人入宅了,父亲去世了,他栗永禄就是主人。
安葬了父亲,栗永禄就找师爷卜算,问是不是新宅那点不利了,要不这新宅成了怎么父亲就突然去世了。
师爷置起香案,摆上贡品,双手合十,默念几声,然后用朱砂跟水合成赤墨,再用赤笔蘸搅,在已经叠好的黄纸上一笔一笔画下来几道符帖交于永禄:“遇到这事情,也许就是天命注定,你只要将此符帖寄放到各个门里,该住即住吧。” 父亲的去世原由师爷是一字未提。
择吉日入新宅这天,栗永禄想图个吉利,就请来本地秧歌班,连唱三天堂会,每日安锅开灶,请四邻乡老入席,新宅挂红添绿,贴对联,挂灯笼,院中央置一炭火盆,连着三日,红红火火。
第二日突然堂叔栗四就过来挑理了,骂永禄不孝,说父亲刚刚过世还不过百天,就贴红挂绿,张灯结彩,还设什么堂会,又伤风俗又败脉气。其实四叔是故意给永禄制造恐慌,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入住新宅。
栗永禄听了堂叔的话,疑疑惑惑,又找师爷,师爷说:“这风俗各兴地片,咱这里没这一说,就拿你四叔说吧,他跟你父亲同是出外做生意,你父亲做成这样而他却是那样,他又伤哪家风败哪家俗了?”师爷的几句话又说的永禄安心了。
栗永禄进新宅没几天,正临乡里选举,他被当选遥镇里长(保长)。
新安乡小十里消军岭上有个乡民冯光道正值年少,十五岁就随乡里的一些乡民响应从天坛山来到潞安的太平军,并跟随出入太行山到西南面的王屋山闹“天国”。
从咸丰六年到咸丰九年回来,增长了不少见识,就在十里山一带竖起了一杆旗:上写“柔风”二字,招兵买马,为这一带的乡民抱不平,实行“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
号称小“天国”。也学太平天国不剃发、不结辫,披头散发的样子,显示出跟常人不一样的形象。
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当时正是太平天国革命的兴盛时期,方圆几十里的乡民纷纷上山聚落,游说冯光道是“柔风”显灵,是上帝天囯、天父、天兄、天王,刀枪不入。
小天国里有个李三太,神机妙算,跟冯光道一块走南闯北,来到十里岭,冯光道把他当做军师,为了使队伍发展壮大,李三太给冯光道出主意说:“如今上山的百姓都是一些无地种无饭吃的无业游民,那些能文能武有号召力的侠义之士如不入伙便难举大事,不如我们这般这般。”
冯光道听后大悦,便让李三太去办。
李三太也是当地人,了解这里有不少侠义之士,爱抱打不平为百姓分忧,是那些贪官的死对头,只是不清楚他们举旗的目的。
在这大山里百姓对太平天国还有多数不理解的,因为地方士绅和那些官吏每天宣传太平天国的队伍是响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长毛贼,弄得家里的孩子们都不敢出门,还监视着当地青年壮汉不能出乡,违令者抓到官府坐牢。
冯光道就是效仿太平天国竖起来的大旗,虽然“柔风”在人们的心里是神,但官府的宣传比起任何人的说教都顶用。那些在乡里有点本领的文武人才还都是敬而远之,生怕错入响马之道。
李三太找文人编了一段顺口溜,将当地比较有名的文武侠士编了进去,还唱成了小段子,然后教给那些上山的乡民,在当地广为流传。
“游风乡约得民心,百姓礼教记得清,知文习武懂事理,保佑乡民是福音。七里有个王抓钩,教书四乡有大名,龙镇有个龙关根,飞檐走壁真是行,拔地千斤牛满圈,徒弟都是岩村人,还有十里小拳王,新安乡里显才能。”
小唱段一流行,当地的乡首就报告了县衙,说是这些刁民参加了十里岭上的反贼响马。
县衙接到报告,哪敢怠慢,这小小地方岂能出现朝廷追剿的太平天国反贼,那是除了官帽保不住,性命也不保啊,速派官兵前往捉拿。
乡里这些英雄们还在纳闷颂扬他们的顺口溜是怎样编成小调四乡传开的,方听说有官兵来抓,躲是躲不及,只待等抓。
危急中山上的“反贼响马”举着“柔风”大旗下山救援,一个个把他们救到山上。后来才知道这神机妙算的李三太学的是吴用请卢俊义上梁山之计把各个英雄侠士请到了山上。
众侠士到了山上,才了解到这冯光道打的是太平天国之旗帜,实行的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总之不是欺压百姓的响马盗贼,也就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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