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大结局)

蓝姑娘饭馆重新开业已经有两个月了, 蓝莹儿在一个半月前就已经辞去了锦衣卫署主厨的活计,她回到了饭馆, 重新做起了老板娘。

午食已过, 蓝莹儿在后厨刚将盘子刷洗干净,接着又不停手脚地忙活了起来,她得为夕食做准备。

自她回到饭馆后, 便重新开启夕食的买卖, 客人们都欢喜得很,申时正外面就排起了长队。

谢清歌拿着抹布走进后厨, 看着埋头忙活的妹妹, 微叹一声道:“妹妹, 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蓝莹儿故作淡然地一笑:“没有的事, 姐姐, 你多想了。”

谢清歌上前忙手摘菜叶子:“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自从温大人离开了京城, 你回饭馆后,就整日里呆在后厨,连刷盘子碗的活儿都要抢着做, 片刻都不得消停。你这般又忙又累的, 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蓝莹儿心头一哽, 眼睛里不由得又溢出眼泪来。

近来她觉得自己好软弱, 眼泪不值钱似的动不动就要流。

谢清歌话未完:“呆会我再去打听一下, 看温大人是去了哪里。”

蓝莹儿顿住切菜的手, 看着姐姐道:“不要, 姐姐,我不想找他。”

谢清歌亦是顿住了手中的活儿,瞪眼看着她:“莹儿, 你别傻了, 温大人是个好人,爹的死虽是他一手所做,但他是季钢的手下,是听皇命的人,皇命之下,他不得不从。”语气一软,目光沉到手上的菜叶子上,“再说了,我到教坊司后,也多亏了他照拂才没有受到别人的欺负,另外,本来我都以为父亲尸骨不存,他却偷偷为我们的父亲修了坟。……他尽力了。”

蓝莹儿泪水越流越多:“但他亲手用雪埋了我们的父亲啊!”

“莹儿……”

一道男声没入姐妹俩的耳朵,她们双双抬眼朝后厨门口看了过去,竟是一个多月不见的苏起。

不,是苏指挥使大人。

谢清歌忙上前施礼:“苏大人。”

莹儿亦是要行礼,苏起忙上前道:“不必与哥哥行这些礼。”

谢清歌问:“苏大人可是有温大人的消息了。”她知道苏起是去寻找温宸了。

苏起点了头。

温宸自那日从谢晋的坟前离开后,就进了宫,然后就不见了。接着苏起从百户直接升为三品大员指挥使,这一度成为官场上众说纷纭的大事。

苏起去了吏部查温宸的行踪,但吏部那里说温宸辞了官职。

温宸的父亲和祖母回到了贡院街的宅子,那日温宸从宫里出来后,与父亲和祖母拜别,也没说去哪里,父亲还气得要打骂他,却也没将他拦住。

接下来苏起发动锦衣卫的所有资源人脉开始寻找温宸,结果还真给他找着了。

馆内的小方桌上,苏起和蓝莹儿相对而坐,谢清歌在后厨准备茶点。

“莹儿,在我告诉你大哥在哪里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苏起一脸郑重。

蓝莹儿垂着眼帘,心里纠结着:“你说吧!”声音淡淡。

“莹儿,你父亲死的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可不止是大哥送了酒菜和将你父亲带到雪地里用雪埋上那么简单。”

蓝莹儿抬眼看着苏起。

“莹儿,那一日其实大哥有一个计划。”

“……”

“其实皇上在那一日,的确是赦免了你父亲,但季钢对大哥说,杀你父亲是皇上的意思。皇命难为,大哥必须按照上边的命令去送酒菜给你父亲,让你父亲喝醉,并且也必须得将你醉酒的父亲带到外边雪地里用雪埋住,这样就能让人认为是你父亲高兴过度喝多了酒,倒在雪地里睡着了冻死的。”

蓝莹儿双目赤红:“你是说皇上是真赦免了我父亲?”

苏起点头:“是的。”

蓝莹儿:“不对啊!既然赫免了父亲,又为何不在当时将姐姐赫免?”

苏起脸微红:“或许是皇上忘记了你姐姐的存在吧。”其实杀谢晋就是皇上的意思,但苏起不想让莹儿和谢清歌再去为报仇而找皇帝的麻烦,必竟找皇帝麻烦,那等同于找死,他得将所有罪过都推到已被凌迟的季钢身上。

蓝莹儿垂目想了片刻,又抬眼看着苏起:“你说他当时是有什么计划?”

苏起一脸认真:“当时大哥与我商定,待到他将你父亲用雪埋住后,等同行的人都走了,就赶紧将你父亲救出来,我负责帮他望风,结果……”他沉下脸,深深地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结果什么?”

蓝莹儿和端着茶点盘子的谢清歌异口同声。

苏起:“结果待到同行的人都走了,大哥将你父亲从雪地里扒出来时,季钢折回来了,他斥责大哥违背皇命,他趁大哥不备,一掌击在你父亲的天灵盖上。”

“啊!”谢清歌听着这些话,想着季钢的那张嘴脸,气得拳头握得死紧,骂了一声,“这季钢真是该死,凌迟那三千刀真是活该了他。”

“……”

蓝莹儿却是愣得半晌说不出话。

苏起又道:“莹儿你细想想,大哥他平日里十分不敬季钢,这也使得大哥去太平门那边找虎符时,被季钢狠抽了十几道鞭子,若不是阿隐闯进来将他救下,怕也是会死在季钢手上。”

蓝莹儿仔细地听着苏起所说的话,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苏起:“大哥一直生气季钢杀了你父亲,为这事,他时常做恶梦,他心中对你父亲的愧疚,怕是比海水还要深。”

蓝莹儿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朝苏起大声道:“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与我说?”

苏起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你和大哥是为什么事情闹掰的啊!”在他心里,大哥对谢晋的死,并无什么大的过错,自然也想不到他们是为了这件事情在闹。

蓝莹儿:“他在哪?”

苏起:“河州。”

蓝莹儿拧眉:“河州?”

苏起:“是,他去了你出生的地方,在县衙里当了个不入流的衙役,所以在吏部都找不到他的名字。”

为百姓谋事,不一定是当锦衣卫指挥使,也可以当一个不入流的衙役。

……

十日后,极西之地,河州。

河州自古以来便是军事重镇,如今国泰民安,千百年来的刀光剑影和风雨沧桑已是云开云散。

城内一片祥和,一间挨着一间的铺子,青石街道上人来人往。

因是边锤之地,这里有不少的外族人,最多的便是草原上的瓦刺人和鞑靼人。

时隔一年多,蓝莹儿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她的心情十分振奋。

想着去年春上她带着蓝容在养父的护送下一路去到京城,花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而这回她从京城返回河州,因是骑了温宸送的那匹汗血宝马,日行数百上千里,十来天便到了。

此时此刻,蓝莹儿站在小城的街头,便有一种恍如隔世,游子归乡的感觉,令她心情激动,只巴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她所熟悉的人儿。

护送蓝莹儿来的阿六闻着前边铺子里传出来的羊肉香味,开口道:“蓝姑娘,我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去衙门找大哥。”

蓝莹儿回头朝阿六甜甜一笑:“当然了,阿六大人,肚子饿得狠了吧?我也饿了,前边那家孟记面馆是我师父开的,走。”

蓝姑娘的师父开的面馆?

阿六心中一喜,忙牵着马跟着蓝莹儿上前走去。

孟记面馆的店门口,蓝莹儿乍一进店便见着一位头包灰蓝布巾,一身短袍套着个围兜的中年男人,忙欢喜且一脸狡黠地厚着嗓子唤了一声:“孟师父,来个手抓羊肉,再来个酿皮子。”

“好咧!”面馆老板孟天佑将手中盘子搁在客人桌上后,一抬眼对上刚进门的“客人”,微一发愣,猛地一拍大腿,“唉呀!我家丫头回来喽!”喊罢快步上前朝蓝莹儿走了过去,一双油油的手捏住她的脸蛋,“哟哟哟!我家丫头怎地脸都瘦得捞不起肉了。

蓝莹儿也抬手捏住师父孟天佑的脸,笑着一张被捏得变形的脸道:“孟老头你是越长越肥了,小心师娘要去找隔壁家的老王哦!”

“你这丫头。”孟天佑松了手,忙将蓝莹儿迎进门去,又见她身后跟着个俊大个,眼睛一亮,“丫头,你这是带夫君回门来的吗?”

蓝莹儿嗔道:“师父别瞎说,他是我一个朋友。”

阿六忙上前恭敬地拱手道:“黄阿六见过孟师父。”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跟着蓝姑娘一起叫师父了。

孟天佑忙热情招呼:“好,好,赶紧坐下。”又朝门外看了看,“咦!容儿呢?”

蓝莹儿忙解释:“蓝容在京城,没跟我一道回来。”

“你爹也没回?”

“没。”

孟天佑忙用手中抹布将椅子抹了一遍,对阿六道:“来,小兄弟坐这里。”

阿六坐下,朝四周看着。

孟天佑朝后厨走,蓝莹儿跟在后面道:“师父,我去帮你。”

“不必了,看你风尘仆仆的,很累吧!”

“不碍事的,我坐不住,不如帮你做点活。”

孟天佑笑道:“我这里来了个伙计,手脚很勤快,天天帮我擀面劈柴的,特别得力。”

蓝莹儿道:“那敢情好,师父你擀了几十年的面,身子都累坏了,早就该雇个人的。”

孟天佑道:“这伙计在城里是有份工在做的,我这儿他不过是打个杂工。“

蓝莹儿扁扁嘴:“那师父还不如雇个长工呢!”

孟天佑道:“他虽不能时时在店里帮忙,但他做一个时辰的事情,顶人家一天的了,还不要工钱,只管他吃和住就行。”

蓝莹儿微微颔首:“那倒是不错。”

这会儿已经在后厨,孟天佑往灶里添了一把火,开始着手将配好的菜入锅,蓝莹儿看着后厨往后院的那扇门,听着一道道劈柴的声音,心道一定是那伙计了。

孟天佑一边炒菜一边与蓝莹儿道:“那伙计正在后面帮我劈柴呢!”又指着案板上的面团,“你看那面擀得,比我这个擀了几十年的老厨子还擀得好。”

蓝莹儿看了一眼,目光忽地落在案板旁边的桌案上,那方安然躺着一根蓝色的发带。

她心中似有一股热浪涌入,一个转身便朝着后院那方跑了过去。

后院的合欢树下,一位头裹方巾,身着灰色窄袖短衫的俊挺男子蹲身在地,顺手捡起一根粗柴,手中铁斧正欲劈下,头微侧,正见后厨那边一个姑娘正怔怔地盯着他。

咚的一声,铁斧落地,温宸的心头一震,两个月来累积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他蓦然愣住。

蓝莹儿起步朝他奔了过来,一个飞窜,顿时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都跟我那样了,还不理我,将我扔在京城,让我担心,让我想你……呜……你真是该死!”

温宸将她紧紧搂抱着,看着走到后院来的孟师父一脸的惊诧,还有阿六脸上堆得满满的笑,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这妮子不记他的仇了吗?

“你真是个蠢驴,你为什么不与我说,那日你受命害死我父亲,你是有出手相救的计划。呜……要不是阿起哥哥与我说出这事,我还只以为你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可是我并没有将你父亲救下。”

“蠢驴,你就是一头蠢驴,你只是奉命行事,你明明就有出手相救,明明就是季钢杀害了我父亲,你为什么不说?”

蠢驴看着前边正在磨豆子转圈的驴,驴脸对准他,一声嗷叫,似乎是在对他喊:“兄弟。”

温宸唇角上慢慢地染起了笑意,“那你是不怪我了吗?”

“我只怪你蠢。”

……

翌日大清早,大白马挂红绸,温宸身着新郎喜服坐在马背上,旁边是他即将要迎娶到京城的新娘子。

新娘子所坐的马车由河州的县老爷所赠。

后面的一辆马车上,载的是蓝莹儿母亲的灵位,以及她在河州不舍丢弃的一些物什。

再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坐的便是蓝莹儿的师父和师娘,他们俩夫妻将面馆交给了儿子和儿媳打理,他们要去京城转转,看一眼京城的繁华和热闹,更重要的是得去参加爱徒的婚礼。

一个月后,夜深。

贡院街温府大宅内,新房。

红盖头下,温府新妇看着走近的红袍,顿时吓得手一抖,被褥下一颗红枣滚了出来,新妇忙用手捡了,往嘴里塞去。

“饿了吧!”

新郎温柔清润的声音传入耳洞,新妇点了点头,红盖头被她摇得直晃。

一只修长的手伸入盖头下,“吐在我手上,我帮你扔了去。”

新妇捉住送上门来的手,低头将嘴里满满的红枣核吐了出来,又将另只手握住的满满的花生壳放在了新郎手中。

新郎将核和壳都搁在了桌案上的盘子里,再坐在床沿将新妇的红盖头给揭去,看着露出来的娇艳脸蛋上,嘴边还沾着一点红枣肉,他捧着新妇的脸笑看了一阵,凑上嘴,将新妇嘴边的红枣肉舔入唇间,吃了下去,看着新妇目瞪口呆的神情,心中一动,吻了上去……

一阵后,新郎松开唇齿,绷住一股冲动,将新娘拉到桌案边坐下,按着规矩俩人将合卺酒给喝了。

“莹儿,我们还有最后一道礼数。”

“……还得吃什么?”

温宸往榻上撇上一眼,再看向一脸傻气的蓝莹儿,笑道:“吃你啊!”

红烛红帐,新郎新娘,亥时正,周公之礼,礼成!

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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