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青,大殿中许多大臣们心中的石头也是越来越重,生怕处于爆发边缘的皇上开口就会喊到自己的名字。
“啪!”的一声,随着朱由检重重地把手中的账本合上,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房都抖了一抖。
“皇兄!”
“臣在!”
朱由检厉声问道:“这册上的账目可有虚瞒?”
朱由崧回道:“回皇上,册上账目并无虚假或瞒报!”
送了礼的官员心中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福王世子竟然把这事还记了账!
朱由检眼睛一眯,问道:“如何证明?”
朱由崧奇怪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腹议道:“这小册子还是你差人给我送来的,你让我怎么证明?”
朱由崧心中一转,正气凌然道:“回皇上,册中记载若是有半分虚假,项上人头去留但凭皇上吩咐!”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把脖子上的脑袋给压上了?这个福王世子至于把路走得这么绝吗?
他们之所以敢给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肆无忌惮地送银子,就是吃准了他不会把吃进嘴里的银子再给吐出来,毕竟这可不是几千两或者几万两的一笔小钱!
虽然他们一人只送了千八百两,可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送礼的可不止他们当中的一个!他们拉帮结伙地去十王府拜会,这么多人的孝敬加起来估『摸』着要有数十万两之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多钱,别说是鬼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们老老实实地推磨去!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福王世子,竟然是个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主。
居然把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直接捅到了御前!难道他想把天给捅个窟窿吗……
朱由检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殿上乌泱泱的人头,冷哼一声道:“世子的话,想必诸位都听到了。世子以项上人头作保,这本账目没有虚瞒之处,若是他的脑袋没有挪地方,怕是诸位某些人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挪挪地方了!”
给朱由崧送过银子的官员,登时体若筛糠,冷汗直冒。
朱由检神『色』肃穆,睇着大殿中的文武百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不过诸位爱卿也不必惊慌,朕秉政执国,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世子将他手中的账目递送到御前,朕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装作视而不见,可是也不会就此大动刀兵,按册拿人,个中详细,自然会查明实证。”
百官闻言齐声道:“陛下英明!”
朱由检轻蔑一笑,说道:“总要让你们过个好年嘛!”说着把手中的账册递给了傍身的小内侍,道:“着大理寺、锦衣卫与东厂稽查此事,不可牵连亦不可欺瞒,黄爱卿你来主持此事。”
朱由检登基后,并没有对朝堂的官员进行大换血,现在的朝中大部分还是天启朝的官,内阁与六部中人一个没动,现在大明内阁成员正是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和黄立极,而此时的内阁首辅正是大学士黄立极。
黄立极风评历来不好,朝中一直有人在弹劾他说结交内侍,排除异己,其实就是骂他在任上的时候跟魏忠贤走得太近了。
史书对黄立极的评价并不友好,说内阁中除了李国普为人正直以外,其他三人大抵是阿附讨好魏忠贤之流的人物,因为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三人每每票拟提及魏忠贤之时,只写“朕与厂臣”,不敢提及魏忠贤的名讳。
当然“夜半片纸了当之!”这个典故也是出自黄立极,说的他阴谋杀害熊廷弼的事情。
其实朱由检甫一上台,就想把黄立极给换下去,只是他把这个想法说给朱由崧听的时候,朱由崧却是提了不同的看法。
朱由崧现在对大明朝的官员还停留在叫得上名字,但还认不出人的地步上,他不像朱由检一样了解历史·这是他的弊端。可换言之,也代表了朱由崧不会被史书左右了自己的看法,他不会像朱由检习惯『性』地根据自己脑海里的历史知识来看人,就算朱由检对史书上事情也不尽信,但是前世的观点总会影响到朱由检的第一印象。
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产生以后,想要有所改观,那就有些难办了。
如此种种,导致了朱由检看人和看事不如朱由崧客观,朱由检深知这一点,所以听从了朱由崧的建议,并没有一上台就开始整治朝政,大肆给朝廷换血。
可是今天这件事出来,就算是不想换血也不行了。
朱由检把这件事交给了黄立极来办,而黄立极此人的风评不好,但是才学是没的说,他是接替顾秉谦入主内阁,崇祯这个年号还是他拟的。
黄立极只觉得自己掉坑里了,虽然说不得哪里不对,但是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可是皇上有命,臣子哪敢不从?
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也是有苦难言,他们一时想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但是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朱由崧在主持阉党案的时候,被人行贿,他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而是向给他送礼的官员大打包票,画了好了一张大饼。
其实朱由检和朱由崧这样的做法,在后世就是典型的钓鱼执法。
朝堂的文武百官不清楚朱由崧和朱由检兄弟二人,最喜欢干这种钓鱼执法的事情了,虽然两人也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受贿得来的孝敬,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大明现在很缺钱,这笔钱是有大用处的!这么想着,朱由崧和朱由检两人对视一眼,心安理得起来。
百官还以为这件事被朱由崧捅出来,皇上说不定会把这件事一并安排给朱由崧来『操』办,毕竟这件丑事是在朱由崧主持阉党案的时间发生的,可出人意料的是,朱由检却把这件事安排给了任上跟魏忠贤走的颇近的黄立极!
难道这是要自查吗?如果是自查的话,那这件事还能查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吗?阉党这件大事还未平息,这又要搞一件大事么?
大殿中此时人心惶惶,朱由检却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黄爱卿,此事倒不急于一时,等散朝后把账本誊抄一遍,拿回去好生研读,上面的每一个人,每一笔银子都要写明来龙去脉,如何所得!”
黄立极连忙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又说道:“诸位爱卿,散朝后厂卫可能会派人去尔等家中请人,到时不必惊慌,只是请诸位喝喝茶而已。”朱由检看到有几位大臣额间冷汗直冒,没来由的说道:“若是有人畏罪自戕,不老实交代问题,那就不是脑袋搬家能平息的了了的。”
朱由崧看了朱由检一眼,知道他肯定要弄他那一套双规的玩法了,不过朝中的大臣个个都是老狐狸,跟他们玩政治,他们两个还远远不够资格。
朱由检只能利用自己皇帝身份的优势不停地转移战场,胡萝卜加大棒,来牵着百官的鼻子走。
这个主动权不能丢失,不然皇帝剩下的命运就是被百官或者宦官牵着鼻子走……
朱由检轻声道:“回吧!”
一旁的小内侍闻言高声道:“退朝!”
天启年最后一次朝会就这样结束了,朝中诸多大臣愁云惨淡,面『色』凄苦,以往散朝后恨不得三步并两步走出去的宫门,现在竟觉得路有些太短,建的有些近了。
发生这种反差的缘故,盖因为他们不知道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是不是已经有锦衣卫或者东厂的番子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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