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牙柯城暂时平静了下来，城下那些突厥兵士的尸体依旧躺在那里。
只是原本搭上城墙的那些云梯又被唐军士卒从城头上推了下去。
薛礼已经安排了守城士卒的轮换，原本在城墙上守城的唐军军卒，被换下去吃饭休整。伤兵也需要包扎伤口。
张季没有下去，他依旧在城墙上守着。
虽然之前的守城战中他并没有亲自出手，但是由他在城墙上，唐军军卒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毕竟这位张参军那神仙弟子的名头，从长安来的没有不知道的。
有这位神仙弟子在城墙上坐镇，唐军军卒们本来就不怎么惧怕的心里则是更加踏实。
张季就在城墙上吃了些蒸饼和牛肉干，时间已经临近黄昏了。
城下的突厥骑兵似乎今日也没有再打算攻城，他们已经退到了山口那边，点起篝火似乎也是在弄吃的。
突厥骑兵出战，并没有太多辎重。
一般在这种大队人马出征时，也就是前军骑兵在前头，后头会有人赶着牛羊跟随。
突厥骑兵大队里渐渐有烤羊的味道飘了过来，而且还依稀能听到突厥人叽里咕噜的在大声吵嚷着什么。
隔得有点远，城墙上的张季听不清楚。
不过即使他能听清楚，也听不懂。
虽然看起来突厥人好像不打算再攻城，但张季和薛礼还是死乜有大意。依然让换上来的唐军军卒仔细守卫。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突厥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除了守夜的突厥哨卫，其他的突厥人似乎都席地而卧睡了。
张季终于回到了牙柯城里自己的住处，洗漱了一下，倒在榻上就昏昏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季便醒了。
心里有事，总不会深邃的太过踏实。
在问过门外护卫，得知突厥人还没有攻城，便又安心了下来。
等到张季再次来到城墙上，看到对面山口处的突厥大军已经收拾停当，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又开始第二次攻城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突厥骑兵大军再次朝着牙柯城涌了过来。
在经历了昨日那场攻城之后，唐军反倒是不怎么担心突厥战力。
毕竟两边已经是实打实的碰过一回了。
突厥大军慢慢靠近，看起来没什么，不过突厥骑兵中的气氛确实与昨日有些不同。
昨日突厥大军中弥漫着，哦是倨傲与轻蔑。
可今天，突厥大军中却是有些沉寂，从他们脸上那凝重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今天他们对这座牙柯城里的唐军已经产生了重视。
张季偷眼看了旁边的薛礼一眼。
他看到的，是那家伙万年不变的白板脸！
没有表情，看不出息怒，也看不到任何惧怕。
“大郎，今日突厥人与昨日不一样啊！”张季开口低声说道。
薛礼板着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看来昨夜他们应该商讨了些什么！看样子他们这是打算今日一鼓作气攻破牙柯城啊！”
张季点点头，他觉得薛礼说的极是！
“薛校尉，你看今日是不是再多调五百军卒上城墙呢？”杨允奇在一旁问道。
昨日里薛礼不仅指挥得当，让突厥人的攻城无功而返。而且薛礼还亲手射杀了六十多名突厥骑兵！
所以杨允奇他们四个，虽然岁数都比薛礼大，可他们对薛礼却是佩服的紧。
杨允奇也看出了突厥人与昨日不同，才会对薛礼开口相问。
薛礼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必！城墙就这么宽！再多上来人不仅不会有什么用处，反倒会显得拥挤！突厥人即便是商讨出了什么谋算，在牙柯城前也注定是徒劳一场！好了！去安排迎敌吧！”薛礼淡淡说道。
杨允奇也不再多说，便去安排迎敌了。
突厥大军再次来到距离牙柯城百余步的地方再次停止了前进。
他们眼前除了那牙柯城之外，还有城墙下一地昨日丢下的同族尸体。
突厥大军中忽然响起号角的声音，四支三百人的骑兵顿时离开了突厥大军，向着牙柯城疾驰而来！
张季看着城下那些疾驰而来的突厥骑兵，心中不由腹诽！
这分明还是昨日那一招吗？
骑兵箭矢袭扰，掩护步卒靠近！
只不过今日人数比昨日多了些罢了！
张季心中想着，他身旁的杜遂已经拎着一个大盾靠到了他近前。
“五郎，不必如此紧张！突厥骑兵这把戏昨日咱们不是见过嘛？没啥大不了……”
“嗖！”
“砰！”
张季话才说道这里，忽然一支箭矢闪电般从城下射来！
杜遂手中大盾向着张季这边一靠！
那支箭矢正射在了大盾之上！
张季嘴里的话被他又咽了回去。
身体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这特么也太险了吧？
差一点点就被那该死的箭矢给射中了！
昨日那些突厥骑兵的箭法似乎乜有这么好啊？
此时薛礼也靠近过来急忙说道：“四郎，下头那些突厥骑兵的箭术比之昨日的要强上太多！应该是他们昨夜专门挑选的神射手！你且靠后些！”
张季又退了半步，对薛礼问道：“大郎，要不要用震天雷？”
薛礼沉思一下道：“等一下看看再说吧！震天雷太早暴露不是好事！若是实在不行，某会安排的！”
张季点头，杜遂又将大盾举了举，再次挡住了下头射来的箭矢。
这次城下那些策马盘旋，不住朝着城上射箭的突厥骑兵，箭术真的比昨日的高了许多！
牙柯城上的唐军中箭的也比昨日多了许多！
薛礼面色不变，快速下达着各种命令。
城墙上的唐军在经历了第一波城下的箭雨后，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唐军士卒很快纷纷聚起了盾牌，而另一组士卒则是张弓搭箭，在盾牌的掩护下，与城下突厥骑兵对射。
就这样，城上城下开始了一轮轮的对射！
突厥骑兵在城下如同一个巨大的车轮，不断的纵马到城下！放出一波箭雨，然后就立刻调转马头返回！
与此同时，另一对突厥骑兵再次顶上去，放出箭雨！
四支三百人的突厥骑兵，就这样循环往复，几乎是无间断的朝着城墙上射出箭矢！
此刻城墙上唐军实士卒的压力很大！
他们虽然分作两队，一队持盾掩护，一队放箭对射。
但是，城下的突厥骑兵不仅箭术不俗，而且人数也比昨日多了不少！
关键是他们不断纵马飞驰，在移动中放箭，这让唐军士卒射下的箭矢准头这就差了许多。
一个是固定靶，一个是移动靶，这两者的差别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不过，即使如此，城墙上的唐军士卒却也是丝毫不惧！
完全没有退缩的迹象！
张季亲眼看到，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唐军士卒，正在张弓搭箭就要朝城下射去，却忽然被一支城下射来的箭矢射中了他的胸膛！
可是，这名唐军士卒虽然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只见他咬紧牙关，依然将手中的箭矢射出之后，才缓缓的倒在了城墙上！
这样的唐军军卒不止一个！
张季此刻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这是大唐的军卒！
这就是他张季的袍泽！
这就是大唐的底气所在！
张季心中原本的那一丝惧意消失不见！
他又向前跨出一步！手中拿起弓箭，向着城下的突厥骑兵射去！
城上城下气势都是高昂！
一时间没有分出高低胜负！
就在此时，突厥大军闪出几个通道，又有突厥骑兵弃马徒步抬着云梯冲了出来！
薛礼也是在张弓搭箭向城下放箭，一见突厥攻城队伍出现，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弓箭，对着身旁人下令。
待到突厥攻城队伍冲到城下，张季注意到，此次他们准备的云梯竟然有二十余架！而且攻城人数也有四五千人！比之昨日是多了不少啊！
张季神色冷然，手中弓箭不停。
他知道，守城自然有薛礼他们来发号施令，此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守城的士卒！
云梯再一次搭上了牙柯城城墙！
突厥兵士呼喊着向上攀爬！
三丈高的城墙算不得高，也就后世三层楼的高度。
和那些动辄十几丈的高大城墙比起来，这牙柯城城墙就是小儿科。莲和高昌城城墙都没法比。
可就是在这样的城墙生，大唐军卒生生挡住了突厥四五千人的进攻！
突厥人攻城和昨日一样凶猛！
唐军的反击也一样的犀利！
两边就以这三丈高的城墙作为战场，展开了拉锯战！
不断地有突厥兵士从云梯上跌落下去！
也不断地有大唐军卒中箭倒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事愈发的激烈！双方的死伤人数都在不断的增加！
“四郎！该上震天雷了！”薛礼忽然冲过来对张季说道。
“好！”张季也立刻答应了一声！
张季对着身旁的张大年大声道：“让咱们的人上来！用震天雷！”
张大年立刻答应一声，冲向了城下！
不多时，铁山卫和护卫们抬着筐子上了城墙！
薛礼看他们都在各自提前演练过得位置站好，大喊一声：“震天雷！准备！……投掷！”
只见铁山卫和护卫们按照之前练习的那样，拿起双拳大小的震天雷，快步来到垛口边，点燃了引线，等待了三个数后，便将那震天雷投掷向了城下前方！
突厥攻城队伍中的一个首领莫斥力，正在指挥着自己部落的勇士们奋力向上冲击！
忽然，就只见从城头上唐军丢下来一百多个黑乎乎的东西！
莫斥力的位置是在攻城队伍的中间位置，距离城墙那边的云梯还有着四五丈的距离。
可是，那些投掷下来的东西却正是向着他这边飞了过来！
“什么东西？”莫斥力大喝一声！挥舞起手中的圆盾就要抵挡。
可是，就在他举起圆盾，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耳朵里忽然听到“轰！”“轰！”“轰！”的一阵巨响！
因为莫斥力已经将圆盾挡在了面前，并没有完全看清前边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从圆盾边上依稀看到的火光，让莫斥力这个人顿时呆在了原地！
可是，就算他呆住了，也依然有巨大的冲击力向他扑了过来！
他整个人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冲的身体直接向后倒了过去！
而且在他身体倒下之前，他也明显感觉到，有锐利的什么东西，直接穿破了他的皮肤，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啊！”
“啊！”
牙柯城下的轰鸣声过去后，便是突厥攻城队伍中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嚎惨呼！
张季从城上向下望去，只见在牙柯城城墙下前面五六丈外的位置，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
说是空白地带也不准确，毕竟在那一片三丈宽的位置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突厥人！
这些突厥人有的已经死了！
似得很惨！
身体残破的，肢体分离的，面目全非的……
他们的死状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却全都是凄惨可怖！
这些死人还算是幸运的！
比起这些死人，像莫斥力那样没有立刻死去的伤员，更是凄惨！
此时的莫斥力仰面躺在地上，帽带和上半身还好，刚才有圆盾护住，虽然有些碎片也圆形木盾打穿，可绝大部分的炸药和瓷片、铁片什么的，全都打在了他腰部和腰部以下！
莫斥力的左腿已经不见了！
好像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孤零零的躺着！
他的腰部和下身也被炸药里的各种碎片打的如同筛子！
这样说吧，莫斥力现在就像只剩下了上半身一般，下面……下面算是没了！
“啊！啊！啊！”
莫斥力被巨大的恐惧和疼痛刺激的放声大喊！
可是，他的喊叫声混在其他那些不幸没有立刻死去的突厥人的惨呼声中，并没有显得很特别！
“震天雷！震天雷！”
城墙上的铁山卫和护卫们，齐声呼喊！
杨允奇和张边，还有郑才和秦继业他们四个，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
杨允奇和张边，是第一次见识震天雷的威力！
而郑才和秦继业虽然远远见过震天雷破开交河城门，但并没有看得仔细。
所以，此时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四人惊得心中都翻起了惊天巨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