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没有命令攻城,唐军大营就驻扎在交河南门三里外。
第二日下午时分,张季带着五百人感到了大营。
侯君集也不废话,直接在大帐见了他。
“稚禾,此次木头沟大佛寺一战,你们做的很好!某已经将你们的功劳记录,等到班师回到长安后自会向陛下禀告!现在召你前来是问问你,对攻打交河可有何良策?”侯君集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季其实在临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侯大总管叫他来,那肯定是为了攻打交河之事。
让张季觉得心里有些忐忑的,是现在这次远征高昌,已经和他前世知道的攻伐高昌完全不一样了!
前世他所知道的是侯君集大军将至,高昌国主麴文泰便病吓而死,高昌可谓是拿下的相较来说容易。
可是这一世,征伐高昌的事前提前了好几年,到目前来看,已经不像前世知道的那般,麴文泰会病吓而死。
不仅这家伙不会死,现在看起来似乎斗志还挺强的!
张季心里也清楚的,这些变故都是自己这只小蝴蝶翅膀扇动的。
那么自己就有责任为攻伐高昌出谋献策,劳心出力!
能让大唐的将士少一些折损,这也算是他为自己造成这个变故负责的一种做法吧!
张季看着满面期待的侯君集,笑了笑道:“侯叔父,某这初来乍到的,一时间还没有什么法子。不过,侯叔父也不要太过着急,等一下某就带人去查看地势环境,有了好主意一定立刻禀报!”
侯君集面上一丝失望闪过,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是了,稚禾说的有道理。只有看过后才能确定是不是有好主意。也罢,那某便和你一同去吧!走!现在咱们就去!”
侯君集和张季带着亲兵护卫来到交河河边一处土坡上,两人下了马,上了土坡远眺夕阳下的交河城。
黄昏那金黄色的光芒照在交河那黄色的土地上,让本就是黄土色的交河城更是仿佛披上了一层黄金甲。
交河张季前世来过,不过那时候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
可现在眼前的交河却是有人居住,活生生的一座奇特的城池。
张季望着交河城,心中感慨了一番后就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交河城的险峻就在于它独特的地势。
一座河心洲挖掘出来的城池,又有河水绕城相交,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如果想要硬生生的攻下交河城,只怕此次大唐大军会折损不少人马。
张季也明白,身旁的侯大总管之所以急招自己前来,就是寄希望于自己能拿出一个好法子。既能拿下交河城,又不用太多折损大唐将士。
心里有了数,张季心中所想也就是在朝着这个要求和标准去想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张季就有了一点想法。
这次来他可是带着不少岳宁他们制造的瓷瓶炸弹的。
这玩意也被岳宁他们又起了个名字,叫做“震天雷”!
这名字倒是挺霸气的。
张季再想,如果用这“震天雷”,应该是能将交河南门的木制城门炸开的。
可是隔着那条河水却是无法将足量的震天雷准确的放置在城门那里。
所以,现在让张季最为难的,就是如何能在那条河上搭一道桥!
这桥可不是那么好搭的。
不说那河面近三丈,下头水流湍急。就是那旁边交河守卫的高昌军士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搭起渡河的桥来!
交河外的这河就是紧挨着交河城,要不然交河也不会是被冲击出来的河心洲。这就让张季想从其他地方偷偷渡河再绕过来都不大可能了。
张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交河城,心中想着各种法子。
侯君集在一旁看着皱着眉头专心观察的张季,心中有些失望。在他看来也许这一回这位神仙子弟怕是也没什么好主意了吧?
在张季身旁的薛礼板着脸,也在仔细观看交河城的情况。
过了半晌,张季转过头看向薛礼。
“大郎,看出什么了?”张季问道。
薛礼也看向了张季,不过很快又看向了交河城。忽然抬手一指说道:“你们看那里!”
张季和旁边的侯君集同时顺着薛礼手指方向看去。
只见薛礼手指的是交河南门右边,也就是东侧的一处。
那里猛一看和旁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仔细看却能发现,那里交河城墙上有一处凸起。
前头咱们说了,交河是一处河心洲,这城墙其实就是这河心洲的崖壁。这三丈多高的崖壁可是天然形成的,在这处河心洲土台上向下挖出来了一座城。
侯君集看着那处突出来的崖壁不解问道:“那里又有什么问题么?”
张季也是疑惑的看向了薛礼。
薛礼面色依旧习惯性的冷冰冰,继续看着交河崖壁那处凸起。
“那里看似乜有什么,可是如果咋咱们能够将木桥架在那边,交河守军想要直接向着那里放箭就会被那块凸起遮挡住一部分!这样的话,从那里渡河就会容易许多!”薛礼看着那处凸起说道。
张季和侯君集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是惊喜!
薛大郎果真是不凡啊!
这是张季此刻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句话!
交河城南门边的安一处崖壁凸起,张季真的没有注意道。
也许他看到了,但那时候他也就是一扫而过,并没有看出什么。更没有意识到那里有可能是一个突破点。
现在薛礼点明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终究不是个懂军事的。真正和薛礼这样的比起来,自己还是差了许多。
至于侯君集,不由也是感慨!
他的注意力始终都是被交河城那垂直上下才能开启的南城门所吸引,对于过河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在他卡那里,过河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关键则是那南城门。
“就算是能顺利过河,可那南城门却也是个大问题!那个缓坡不说,想要用撞木、撞车来撞开那城门可是不容易!要知道,那城门可是上下起落的,对于冲撞不怎么好使啊!”侯君集忙开口问道。
张季和薛礼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笑了!
薛礼的笑,好难得!
张季顿时心中感慨!
“大郎你说吧!”张季笑着对薛礼道。
薛礼面上笑容一闪而逝,此刻又一恢复了那板着的脸。
“大总管,此次前来西域,四郎可是带了一批震天雷来!破交河城门便要着落在此物上!”
侯君集还是有些疑惑。
“那震天雷某也是见过的,虽然威力不小,可是这交河城门却是一尺厚的坚实木料制成!震天雷……行么?”侯君集疑惑问道。
张季微笑,薛礼继续板着脸答道:“若是一两颗自然是不行的。不过若是十几二十颗一起的话,想必定能有用!”
侯君集对那火药并不是很懂,他只是按此陪着李二陛下去看过一次实验爆破。
在他想来,那玩意也许对敌人很有用,可对付这坚城就不知道行不行了。
在得到了薛礼肯定的答复后,侯君集的心里立刻就欢喜了起来!
侯君集去了大帐,召集众将官一起商讨如何架桥,如何攻城的事。
征集和薛礼则是在下了土坡,沿河缓缓不行。
程处亮被程处默留在了木头沟,用程老大的话说,上阵亲兄弟,自己在木头沟守卫,张季被侯大总管召去,那程处亮怎么也得留下来陪着啊!
结果不管程处亮愿意不愿意,最后都是老老实实的留在了木头沟。
张季则是带着薛礼、张大年和五百护卫到了交河。
“大郎,此次来西域倒是委屈了你了!你如今也已经是七品下府果毅都尉了,却还跟在某身边。若是你能独领一军,想必此次西征高昌定能立下大功啊!”张季认真的对薛礼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歉疚之意。
薛礼板着脸,却是摇摇头,说道:“四郎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在某看来,某与四郎你便如一家人一般!某与娘子当初也是蒙你收留,才在长安有了立足之地。也是你鼓励某从军!所以说四郎跟某不必客气!若是你再如此说,那便是没有拿某当兄弟了!”
张季看着身旁的薛礼说的认真,便笑着带头道:“是了,是某说错了话!大郎莫恼!某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说着,张季停住脚步,认真的对着薛礼施了一礼。
薛礼脸上难得再次露出笑容,也停住脚步冲着张季躬身还礼。
两人直起身继续沿着河边走着,身上沐浴着夕阳的余晖。
当夜,在辅兵营的营寨中,吃过饭的张季正再听这薛礼说话。
“四郎,这回若是大总管同意咱们用震天雷炸开南城门谋划的话,你一定要让某带队去啊!”薛礼很是认真的对张季说道。
张季却是摇着头道:“大郎,你可是将才,此等危险之事你就不要想了!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某也不好给柳娘子交代啊!”
薛礼一听这话,顿时不答应了!
“四郎,这是在军中,是在阵前,岂能因为家中妻子便畏惧裹足不前?再说了,这大军之中,对于震天雷的了解,谁能比得上某?攻破交河城,这是何等重要之事?岂可不慎重?若是因为震天雷操控不当失了先机,那可是要死伤多少同袍才能弥补的啊?四郎,这事必须某亲自带人去才行!”薛礼又对张季说道。
张季看着薛礼,心中对这家伙的这份勇气和执着也很是敬佩!
“好吧!大郎你说的也是有理。若是大总管有了决议,那某定会为你争取!”张季正色认真说道。
接下来,两人又对震天雷炸开城门的用量和一些细节商议开来。
而此时交河城内,麴智盛在屋中正愁眉不展!
他没有想到,大唐大军竟然会将他镇守的交河城作为的一个攻打的目标。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木头沟大佛寺已经被攻破,落入了唐军之手了。
“来人!”麴智盛开口喊了一声,便有军士出现在了门前。
“去,叫了严将军和周将军他们来!”麴智盛头也不抬的说道。
军士领命离去,不一会儿,两名身着盔甲的将军顺着台阶下来院里,来到了门前。
“末将见过王子殿下!”两名将军抱拳说道。
麴智盛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位三十七八岁的将军。忙起身道:“二位将军不要多礼,快去了头盔凉快一下!”
麴智盛说着,快步上前,亲自替其中一位将军解头盔。
两位高昌将领顿时受宠若惊!
他们看着眼前这二十多岁年轻的王子,心中也很是感慨!
这位高昌国的王子自幼便有贤名。
虽然他们俩与王子接触不多,但是自从三个月前王子镇守交河开始,他们便开始觉得,这位王子的确是个有能力的未来国主。
“王子殿下召我二人前来,不知有何令旨?”两人再次躬身说道。
麴智盛面上露出微笑,示意来两人坐下,开口道:“我也知道两位将军守城辛苦,如今唐军围城,眼见得一场大战就在眼前,我这也是想知道,咱们守住交河的胜算几何啊?”
听了麴智盛的话,严、周两位将军对视一眼,笑了!
“王子殿下莫要烦忧,交河城自汉时便有人居住,汉时此地为车师前国都城,也正是因为此地地势奇特,易守难攻!也曾有过大军围城的情况发生,但是历经三年却是攻不下交河城!所以王子殿下请放宽心!莫看那大唐大军人数不少,但是想要攻破咱们交河城还是不够!”严将军坐在那里擦了把头上的汗,说道。
“是啊,王子殿下,大唐此来大军人数是多,可是这大军的补给却也是个问题!唐军围城咱们不怕,只要咱们守住交河,拖住唐军,到时候即使高昌城不来援军,就是粮草补给就能够拖垮他们!王子殿下莫要担忧!这一回咱们胜算极大!”周将军也忙说道。
麴智盛听了两位将军的话,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但是,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这次唐军毕竟布下十万人,交河虽然说险峻,易守难攻,可对方人数也是不少!守城真的没有问题吗?”
严将军捋了捋胡须,有些不屑的说道:“哼!人多又能如何?据报这次大唐发兵二十万来犯我高昌,现在应该是分兵同样去了高昌城。咱们交河城可不是人多就能拿下的!王子殿下你也清楚,交河城东西二门险峻,唐军不可能从那里主攻!他们主攻的方向只可能是南门!而南门咱们重兵把守,又有天然护城河和险峻崖壁,唐军即使攻打,只怕也是白费力气,白白折损并将而已!”
麴智盛轻呼一口气,笑笑道:“那便好!那便好啊!今次只要咱们守住了交河,那便是大功一件!倒是后我会亲自为二位将军请功!”
严、周二位将军列克起身,对着麴智盛施礼道:“多谢王子殿下!”
麴智盛笑着摆手让二人再次坐下,又说道:“所以说,这一次守城不可大意!虽然交河城险峻,咱们还是要小心应对!唐军的实力很强大,咱们可不能大意了啊!至于军中补给,二位将军不必担心,我已经下令,让交河郡守去妥善安排!咱们交河城里囤积的粮草数量不少,足够满城一年多所用!”
严、周两位将军离去后,麴智盛坐在天井中,抬头看着天井上方的夜空,心中暗暗祈祷,交河城能够在自己手中安然无恙。
次日一大早,张季刚起来洗漱完毕,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便被人叫到了中军大帐。
和张季一起被叫来的还有薛礼,两人进了中军帐,只见侯君集正坐在案几前吃着一碗热汤饼。
“来了?还没吃呢吧?一起吃点?”
侯君集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也不等二人答话,直接摆了摆手,便有亲卫又端上两碗汤饼。
张季也不客气,坐在胡凳上,直接吃了起来。
而薛礼也是坐了下来,端起大碗也不嫌烫,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三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吃饭,大帐里只有呼噜呼噜的吃面声。
不多时,三人边吃完了汤饼,亲卫又进来收了碗筷。
侯君集喝了口送来的热茶,烫的咧了咧嘴。
“昨晚已经商议过了,在那河上搭桥的事情已经定下。现在某再问问你们,用那震天雷炸开南城门可有把握?”侯君集放下茶碗,正色说道。
张季和薛礼对视一眼,然后张季也认真说道:“侯叔叔,这个我们有把握!昨夜某与大郎也商量过了,只要震天雷的数量在二十个以上,就能炸开那城门!所以,某与大郎商定,用三十个震天雷,定能炸开那城门!”
侯君集点点头,正要说话,薛礼却已经起身,正色对着侯君集施了一礼,说道:“大总管,昨夜某与四郎也说好了,若是大总管同意用震天雷炸开城门的主意,那么就由某亲自带人实施!”
侯君集有些诧异的看了薛礼一眼,又看向张季。
张季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薛礼低着头,半天没听到侯君集说话,还以为侯大总管还在思量。
便又开口说道:“大总管,在大军中,也就某对那震天雷熟悉!也只有某知道那震天雷该放在大门的何处,如何操控。所以,这事也只有某才能做好!还请大总管以大局为重,答应让某亲自带人上吧!”
“哈哈哈哈哈!”
侯君集忽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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