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昼夜,松外蛮连续十八次攻击,都被梁建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没有奇兵,就是堂堂正正的布阵,规规矩矩的哨探,冷兵器常规化的防御做到了极致,投石车、车弩安放得无懈可击。
说到投石车,双舍流下了酸楚的泪水。
松外蛮也不是不会制造投石车。
可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自家投石车的射程不到唐军的三分之二,玩个狗篮子?
好吧,梁建方的个人武勇在大唐排不上第一梯队,但论排兵布阵,确实是大将之姿。
两万的唐军屹立在那里,却让松外蛮十万之数觉得压抑不已。
没办法,松外蛮如棉花,数量虽多却松散;唐军如铁锭,数量虽少却紧密坚固。
双舍要抓狂了,不击退唐军,如何建立理想国!
他们的眼光几乎局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没有能力看舆图。
否则的话,双舍就会惊骇地发现,松外相对大唐不过是沧海一粟,且被大唐紧紧包围着,唯一勉强可以寻找外援的方向,却是大唐的藩国,对大唐言听计从的苏毗!
这样的条件下想建立国中国,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双舍也不是唯一这么做的。
即便是后世,建国多年后依旧有人痴心妄想地建立国中国。
然而,松外蛮是以双舍为酋帅,却不仅仅是双舍一个首领。
蒙和、蒙羽及各部首领聚集帐中。
“不能打了!降了吧!”
蒙和捂着脑袋,头痛欲裂。
“四面都是大唐的地界,我们连寻找帮手的机会都没有。”蒙羽叹了口气。“现在,连各地的粮食、盐都进不来,我们的粮食很快要告罄了。”
自从松外蛮起事,各州县全部封闭关口,粒米不许流入松外。
而松外蛮因为造反,壮劳力都在外头折腾,田地里的粮食自然长荒了,五谷不如野草高,秕谷比例极高,就是想回去安心当山民都不行了。
人误庄稼一时,庄稼误人一年。
即便双舍威信再高,解决不了饿肚子的实际问题,一样没人理他。
很遗憾,双舍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除了空洞无物的口号,就是叫嚣打败唐军。
偏偏梁建方的进攻犀利,固守更是不动如山,让双舍无从下手。
怎么熬下去,成了压倒松外蛮的大山。
……
“总管,昆明县那头已经严密封死了流通松外的所有渠道。”
“总管,据斥候回报,松外蛮的粮草要出问题了。”
然后,梁建方有条不紊地下命令。
王恶坐次席,端着茶水,静静地听着梁建方的安排,偶尔会提出一点看法。
无伤大雅。
监军与总管,即便都是有能力之人,因为各自的立场与角度有异,稍微有些理念不同是正常的。
王恶却没想到一个事实,他正在一步步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禀总管,斥候抓到一名松外蛮的探子。”
梁建方很随意地挥手:“你们抓紧审问。”
王恶忍不住跳了出来:“老梁……总管啊,还是额们亲自审一审吧?”
梁建方茫然地抬头:“有甚好审的?不就是松外蛮缺粮,所以内部有分歧,有人打算来降么?”
王恶一时竟无话可说。
好嘛,这样的分歧是不会少的。
如果是程咬金这老货,肯定会给监军解释两句,哪怕是敷衍或哄骗,绝不会像梁建方那样硬顶。
所以,活该梁建方大器晚成。
这个人呐,平时看上去温和、甚至有些畏缩,可一旦遇到正事,就会把蜷缩起来的刺全部射出来,性子差点的上司或君王会受不了的。
所以,他在李治手里绽放光芒,是因为李治脾气好吗?
不过,梁建方的判断基本没偏差,不审就不审吧。
活该他当老铁匠的裨将,到现在还没能跟老铁匠平起平坐!
哼!
审讯结果报上来,与梁建方的预料无差。
王恶抬头望着大帐顶,仿佛要找出一只蜘蛛。
囧。
……
没有粮食的人是恐慌的。
更恐慌的是,因为自己的造反而导致了断粮!
双舍带人,一次次拼了性命攻击唐军,却都如浪头拍打在石壁上,唐军岿然不动。
每天扔下几百具尸体,却只能望着唐军固若金汤的防线颓然叹息。
杀骡子、杀马、杀驴,啃野菜、啃树皮。
凡是能吃的,基本没有了。
打唐军、打自己人,部落之间相互攻伐,已是无法控制。
争端的源头,也许仅仅是为了一小捧野菜。
你饿,难道我不饿?
别说还是不同部落的了,就是同部落,就是亲兄弟,都可能为了一口吃食反目成仇。
蒙和、蒙羽等几个首领站在各部的汇聚点,努力地弹压着自己的部属。
没用。
甚至已经有人红着眼,打着人相食的主意了。
饿到极点时,道德也好、法律也罢,统统去特娘的!
“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耽误下去,都得完蛋!”
蒙和烦躁地推了推头帕。
蒙羽按了按腰刀:“蒙和,你不是派人去唐军求和了吗?”
求和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乞降”这个词不好听啊。
蒙和把头帕甩到地上:“我派了三轮人去唐营!没一个能回来的!”
蒙羽苦笑着坐下。
“唐军的姿势很明显,不想全死,就得全降,不接受零零星星的投降。”
身后,七十多个部落首领傻眼了。
蒙羽懒懒地躺在地上:“唐军的总管叫梁建方,一个名声不是太大、却极稳健的将领,双舍拼了命也没找出他们的破绽。监军王恶,名声可就大了,一个灭了数国、筑京观无数的魔王。”
“你们觉得,魔王会怕松外蛮全部饿死?”
王恶表示:这锅耶耶不背,找梁建方去!
七十余部落首领迟疑着摇头。
再闭塞,或多或少还是听过魔王的名头。
即便没听说过,只听这名号就知道不是甚好人了。
(找到松外的资料了。四川攀枝花盐边县:盐边县古称“大笮”,唐武德二年,即619年,以定笮镇改昆明县,县治盐边健康,隶属越郡,辖地今盐边、盐源,后没于南诏。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即648年,置牢州及寻声、林开、松外三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