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在长安住一宿的念头都没有，郑苍带着郑枭乘着马车努力往回赶，同时召集各家主紧急到洛阳集合。

世家的手段，比官府狠了许多。

宋媒婆是有家人的。

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靠代写书信为生的潦倒书生，一个有些痴傻的大胖儿子。

官府行事是有规矩的，审讯了一通书生，打了一顿板子，得不到想要的供词，也只能放人——难不成还倒贴钱替他养傻儿子？

当然，必要的监视是会有的。

郑苍气势汹汹的带着人闯进宋媒婆家，唬得那不良人狂奔回衙报信。

没有丝毫顾忌，父子二人被捆了起来。

“别说甚么不教而诛，老夫明白的告诉你，荥阳郑家想要得到的消息，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够拒绝得了。荥阳郑家发起狠来，你和你的傻儿子都得完蛋。”

郑苍笑容里带着一丝狠色，让书生的身体都在颤抖。

“家主，洛阳县的人恐怕会到了，暂且不宜见红。”郑朴建议。

未必见得要给县令颜面，只是没必要弄得大家下不来台，稍稍收敛一下还是应该的。

郑苍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你有甚主意？”

郑朴轻笑道：“当年苏秦六国封相，额最钦佩他了，不如请他们父子表演一个‘苏秦背剑’好了。”

“苏秦背剑”是一招武术招式，也是一种捆绑方式。

大致就是两手分别从上下负到背后。

如是是锻炼身体的话，这一式还有不错的拉伸作用。

可作为刑罚之一，这是一种让人痛苦的绑法。

那个傻儿子就被荥阳郑家执法堂的子弟弄得嚎啕大哭，连连叫道：“阿耶，痛！”

书生眼里满是泪水，疯狂地咆哮：“有甚么冲耶耶来！放开他！他只是个孩子！”

郑朴一脸的诚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当孩子养呢？哪怕出去要饭，那也能养活自己的。如果是担心他卖相不好、无法勾起别人的同情心，额们可以帮忙弄断他的四肢。”

“哦，如果需要的话，弄断五肢也没问题，谁让额们如此的助人为乐、日行一善呢？南无阿弥陀佛，额就是太善良了。”

汤飞带着洛阳县的不良人冲入宋媒婆家时，看到的场景是如此的和谐。

一名荥阳郑家的子弟笑眯眯地给那傻儿子吃烙饼，书生流着眼泪趴在摇晃的脱漆木桌上疾书。

“明府如此急匆匆的，是怕老夫对他不利？且宽心，荥阳郑家一向以人为本、宽厚待人，岂能为不法之事？经过老夫晓以大义，他已经决定实话实说了。”

郑苍一脸温馨的笑意，仿佛刚才他们只是在送温暖。

汤飞面容不动，心里却是狠狠的呸了几口。

额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说得好像洛阳人不知道你荥阳郑家的做派似的。

不过，能逼出点消息，汤飞倒是乐见其成。

县衙的手段终究是要讲一个光明正大，太黑的手段没法使出来，荥阳郑家愿意为此先驱，挺好的。

“这供词，本县能否过目？”

汤飞客气地拱手。

当然，这只是客气。

如果连看都看不到，他就枉为这正五品上的县令了。

郑苍笑得眉头间的褶子能夹死蚊子：“明府要看，老夫岂敢阻拦？只是后续的事，恐怕不便官府插手，还请明府见谅。”

汤飞看了一眼供词，果断甩手。

“不许再对付这父子，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洛阳县治下的子民。”

郑苍微笑应声。

若没有汤飞这一声，这对父子，或许就成为哪家的牡丹花肥了。

当荥阳郑家是善男信女？

……

洛阳，青牛观。

（根据《洛阳史志》第17卷记载：上清宫始建于唐高宗龙朔二年——公元662年。但现有的文史资料表明，在唐代之前的隋炀帝时期，这里已经有了简易的老子祠，有了简易的青牛观，老子祠祭奠老子，青牛观纪念青牛。后老子祠更名上清宫，牛观更名为下清宫。）

这里正是邙山晚眺的立足点。

冬日暖阳照在青牛观前，洒到一群老人身上。

五姓七家的家主齐聚。

同气连枝，所以，郑苍说到事关五姓七家生死大事，没有哪家敢怠慢。

“郑苍，有话赶紧说，最近忙得很，香皂快卖脱货了。”

太原王家家主王鹏飞看似催促、实则炫耀的说。

啧，自打扳倒王雄，与蓝田侯搭上线，这小日子过得美呀。

唯一的遗憾，是与当年那精瘦的身材渐行渐远，肚子都快比得上临盆的孕妇了。

惆怅呐！

“洛阳这里，有人针对女人花下黑手，并非荥阳郑家所为，可是蓝田侯依旧把账算到了郑家头上……”

郑苍的话未说完，幸灾乐祸的“桀桀”声此起彼伏。

同气连枝不代表相互间没点龌龊，看着别人吃点亏，那也是一种享乐啊！

郑苍当然很清楚这帮人的德性。

都不是甚么好鸟——当然，自己也一样。

“等会儿你们就笑不出来了。蓝田侯说了，这事他根本没放心上，倒是给了他一个向五姓七家挥刀的理由。”

“你们觉得他疯了是吗？好巧，当时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蓝田侯说，五姓七家的地位并非不可替代，惹毛了，把那些中小世家推上来替代五姓七家。”

郑苍满意地看到，各位家主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脸色胀得通红。

来，再幸灾乐祸一个看看。

这一波地图炮攻击，谁家都跑不开！

第一个恢复镇静的是王鹏飞。

说起来确实很吓人，蓝田侯也确实有这能力做到。

但是，别忘了，太原王家是蓝田侯的母族！

关系不错的母族！

所以……

任它八面来风，额自岿然不动。

各家回过神来，迅速的讨论着对策，然后一致决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没办法，这个威胁太致命了，若是真让人捅出去，以后五姓七家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五姓七家同时出手，声势浩大，挂出那真金白银的悬赏让人看了心痒。

没办法，从宋媒婆取得的线索断了。

送钱、牵线的是宋媒婆的亲弟弟，然而这家伙已经浮尸四眼井内，身体都泡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