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听到真松细说他们的操作,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己瞎咋呼而已,还真有傻大胆敢玩这么大啊!
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百济的官职,低阶的就不用说了,中高阶的分界以“德”、“率”区分,官衔后面的德字表明是中纸官员,如木笼的对德;高级的官衔后面是率字,如鬼室福信的恩率。
当然,顶端的佐平就脱离了这个体系。
那么,身居高位的太子,一旦被人算计,寻仇的目光也只会在一堆“率”级以上官员里找目标,根本不可能想像得到这就是一群“德”级官员在搅和。
至于说找傀儡一事,更让房遗爱额头冷汗直冒。
你家找大腿,是那么草率的吗?
就不怕翻车!
“记住,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暴露额的存在!”
房遗爱告诫了一句,匆匆写信向王恶请教。
按照王恶颁布下来的规则,整封信都是密语,外人看了只能是一头雾水。
一开始房遗爱对密语还不以为然,直到某次发现阿耶的来信有被拆过的细微痕迹,这才格外的重视起来。
……
长安,鸿胪寺公廨。
整个鸿胪寺空了一半,右少卿长孙涣带领司仪署一帮人,忙着国丧那一摊子事。
唐俭再怎么不管事,国丧必须到场镇场子。
所以,鸿胪寺现在是王恶的一言堂。
录事柳田轻车熟路地泡茶。
典客署令盘常、典客署丞顿珠、主簿王玄策、录事邓雄、录事邓玛围坐案几旁,品着柳田分的茶水,录事徐鸯拿着一本书在旁边的公案上,逐字逐句的对照房遗爱的原信,写下正确的内容。
宁静,是当前的主旋律。
国丧期间,注意不要失仪,否则会被御史弹劾到你崩溃。
“好了!”
徐鸯放下鹅毛笔,满意地呼了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一遍译文,顿时满脸惊讶。
虽然鸿胪寺总能知晓一些奇怪的事情,可房遗爱这事,也太……
但是,已经转职为专司译件的徐鸯知道,按规矩,她不能泄露任何一个字,否则便是渎职。
把译件交给王恶,看着王恶审阅了一遍,微微点头,徐鸯立刻将原件在火盆里焚烧。
其实以鸿胪寺的职司,大可以不必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偏偏王恶的恶趣味上来,那些老电影里的情节就在此上演了。
那些小技巧,或许在后世不算多稀奇,在这个时代却超前得太多了,不必担心有人截胡。
王恶看了一遍,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
房遗爱这一手,确实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这小子,是和冯智章较劲啊!
冯智章搞出了事,房遗爱也不落人后,来上这么一出。
步子有点大了,扯到蛋。
买召忽租界确实有冯智玳率领的兵马,可那里距泗沘城太远,有鞭长莫及之嫌。
雇佣军又派去波斯维和了,不容易安排人手支援啊!
轻轻将译件推到盘常面前。
“都看看,议一下。”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或许他们能有甚么好意见呢。
“胆子好大呀!”
邓玛惊呼。
这事,不管成不成,都得人头滚滚吧?
“大惊小怪!这才是男子汉该干的事吧?”
邓雄嘀咕了一句。
心向往之!
“该把驻百济使者召回,重新换人了。”
盘常轻轻说了句。
王恶微微点头。现在驻百济的使者不能成为房遗爱的臂助,确实应该换一换了。
“要不,额去?”
顿珠扬眉。
王玄策推敲了一番,斟字酌句的说:“此事不仅仅是使者要得力,更应该策应买召忽租界的驻军,在泗沘城还得有额外的力量随时可以插手,还不能引起百济官府的警觉。另外,房遗爱吸收外围人员的手段太粗糙了,应该让他们见识到大唐的优越性,才能收心。”
很好,这才是未来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
邓雄举手:“额外力量,可以用游侠儿啊!”
顿珠一巴掌呼了过去:“游侠儿乱糟糟的,不堪大用!整天东游西逛,就知道与游侠儿厮混!”
王恶敲了敲桌面:“也好,就以王玄策为正使,邓雄为副使,常驻百济。游侠儿确实散漫一些,但额手上恰好有可用的游侠儿团队,也有足够正当的理由驻扎在泗沘城,非大事莫轻易让他们暴露。”
邓雄咧嘴笑了。
看看,左少卿都支持额。
于是,王玄策的使团,汇合了老搭档蒋师仁,乘坐大唐远洋水师的宝船开向百济。
同船的,还有三味书屋海量的纸张、释道儒三教的典籍,以及部分伙计、上百名白虎游侠。
当然,所有涉及工艺、农艺的书籍,那是片纸不许出大唐。
白虎眼里满是激动。
沉寂了许久,终于轮到白虎游侠上场!
王恶寻到白虎时,明确告诉他在百济有生命危险,白虎却没有丝毫犹豫。
对于游侠儿来说,循规蹈矩的日子是一种束缚。
虽然老虎平日是应该关在笼子里,可时不时的也该让它出来亮一亮爪牙,否则养出来的只能是猫咪。
从莱州到百济,总共也就几日工夫。
三味书屋选择的店铺位置很有意思,与大唐皇家钱庄百济分部相距不远,正合了遥相呼应之意。
三味书屋连广告都懒得打,佛系经营的风格,买卖嘛,随缘啦。
零星两三个读书人进去,问了一下纸价,惊讶得合不拢嘴。
两文钱一张的纸价,可只有泗沘城纸价的一成!
是不是这掌柜犯了傻,标错了价钱?
读书人顿时倾尽所有,买了厚厚一迭,抱着离开三味书屋,生怕掌柜反悔,跑得那叫一个飞快。
伙计翻了个白眼。
少见多怪。
这纸张在长安也就一文钱一张,在泗沘城涨到两文,扣除大唐与百济钱币的差异,涨幅也高达七成,就这还让他们觉得捡了便宜。
“买那么多纸,你打算接下来喝风了?”
书院里,有同窗瞪大了眼睛。
这几个读书人面有得色的冷笑:“两文一张的纸,换成你,买不买?”
同窗上前,拿起一张纸揉搓了几下,确定这纸张没有问题,立刻有不少人围过来了。
“说,哪里买的?”
“大唐皇家钱庄百济分部旁边的三味书屋,你们要去得快点,我怀疑是掌柜标错了价。”
一群读书人立刻跑回去翻箱倒柜的抠铜钱,跑去三味书屋买纸。
一个见多识广的读书人轻轻摇头。
没见识啊!
大唐的三味书屋纸张就是那么廉价,说什么标错价?
不过,即便自己告诉了他们,又有什么用?
该去买的照样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读书人认识得最多的还是读书人,区区三天时间,三味书屋里的纸张都上了三回货。
买纸张的热潮微微平抑下来,读书人才发现三味书屋琳琅满目的四书五经、各种注解、各种志怪小说,从牙缝里挤出的钱财再也留不住了。
真正让泗沘城疯狂的,是金刚寺的德昭大师与松风观的玄风观主带着徒子徒孙,气势汹汹的冲进三味书屋,看着那些佛道的经文,大手一挥,每样要一千本。
不差钱!
泗沘城的贵族、贵妇,多数是信佛信道的,听到这消息坐不住了,一个个从府上冲出来,要买上一些经书装点门面。
哼哼,别人家有,咱们家没有,脸面还要么?
三味书屋的红火,负面效应是,那些同行的书籍、纸张直接卖不动。
本来想着三味书屋的低价纸张只是开张吸引主顾的手段,可足足一个月过去了,纸张价格纹丝不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掌柜,你们做得太过分了吧?不给我们留条活路了?”
掌柜陈源咧嘴笑了:“买卖可不都是这么做的?说得好像你们以前给过谁留活路似的。”
各家勃然大怒。
有钱能使鬼推磨,各家齐心时,请来的恶少足足有两百名,鼓噪着挥舞短棍向三味书屋前进。
反正这事,在哪里都是这德性,闹事时你看不到一个公门中人,事后保证他们出现了。
三味书屋外头,白虎游侠一身劲装,手持黑色短棍。
棍子是胶棍,参照后世警棍的样式,长度50公分,直径20毫米,重量一斤,比后世警棍重了许多。
没办法,既不可能放电也没有铝合金芯杆,就是实心的钢芯杆外面裹上胶而已。
这玩意儿,用在不致命的攻击场合,堪称神器,一棍子就能让一个大汉趴下。
确认过眼神,恶少与白虎游侠连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干了起来。
两百零乱的恶少,对上一百配合默契的白虎游侠,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名恶少全力一棍,碰上游侠儿的一棍,木棍瞬间脱手,而同时从侧翼袭来的一棍打在他肚子上,恶少立刻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死是不会死的,只是这一下,没个两天缓不过劲来。
白虎抱着胳膊,睥睨着倒地的恶少。
一群弱鸡!
“额就问问,还有谁?”
白虎呼哨一声,白虎游侠全部撤了回来。
一群公门中人一步三摇的踱过来,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叫喊着:“不要打架……”
看清地上躺着的全是恶少,所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二百号人干不过人家一百号人,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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