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送上“天可汗”的尊称,有点自恋的李世民顿时骨头轻了二两。
遗憾呐,只是薛延陀一家之言,不然就可以顺水推舟,甚么三请三辞的套路都可以不要了。
忍着良心的剧痛,李世民否决了薛延陀这一提议。
同时,老李筒子斜睥了一眼王恶。
王恶心领神会。
莫得法,不管是哪个世道,想混得好,必须照顾大老板的情绪,像魏征那样的,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开放边市,这个可以考虑。”李世民微微点头。
降伏了突厥,大唐的战马倒是基本够用了,可农家使用大牲口,缺口还很大!一些穷困一点的村庄,全庄没有一头牛马都是正常的。
……
乙失拔灼很懵。
拒绝和亲,王恶那个理由勉强拿得出手,可为什么天可汗的尊称都被否决了?
王恶轻笑。
年轻人哟,对大唐的文化浸淫还是不足,知道甚是“三请三辞”么?知道甚叫“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么?
对于乙失拔灼比王恶还大的事实,无视之。
“其实,和亲之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王恶慢吞吞地开口。
乙失拔灼依旧那么急躁,可经历了社会毒打的他终于还是按捺住了激动。
“请左少卿示下。”
“大唐公主是肯定不能嫁到薛延陀了,但是你们薛延陀可以将王女甚么的嫁过来嘛!尼婆罗的尺尊公主,可不就嫁给了魏王喽?”王恶笑嘻嘻的蛊惑。
吐蕃弃苏农赞:你丫截糊!你丫不是人!
“天可汗的尊号,不是不好,可就你一家提出来,呵呵,陛下可得要点脸面,哪里可能答应?这话你听不懂没关系,真珠毗伽可汗明白的。”王恶继续糊弄。
乙失拔灼那不大的脑容量立刻被王恶的概念灌满了。
是了,大唐不嫁公主有什么难的?大不了,薛延陀把女人嫁过来!
天可汗的尊号不接受?没关系,把回纥、拔野古、仆骨、同罗、阿跌、奚族一起拉上,再上表就是了。
马屁这玩意儿,有谁能真拒绝?
边市能开起来,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啊!
乙失拔灼心满意足的离开鸿胪寺,回到薛延陀馆。
“大度设(应是大王子之意),有人求见。”亲卫轻声禀报。
乙失拔灼惊讶不已。
按正常的,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呀!
“吐蕃国吐蕃设奎本噶尔·东赞见过大度设。”来人入座,露出面颊上的红晕。
乙失拔灼让人奉上茶水,疑惑地问:“素闻吐蕃智者噶尔·东赞的大名,只是吐蕃与薛延陀之间山高水长,应该没有什么可磋商的吧?”
“可磋商之处颇多。”噶尔·东赞品了口茶。“于外,吐蕃与薛延陀的立场是一致的,都是面临强盛大唐的压迫,吐蕃固然在苏毗上被大唐所阻,薛延陀在突厥方向又何尝不是为大唐压迫?”
乙失拔灼点头。
噶尔·东赞没有虚言,一开口就直陈两国之痛。
“所以,吐蕃与薛延陀单独一方的实力都比不上大唐,可是,如果同时出力,哪怕不能掀翻大唐,让大唐焦头烂额不是难办到的吧?”
“而大度设近日在大唐受到冷遇,想来也是一肚子气,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吧?”
乙失拔灼想了想,遗憾地叹了口气。
构想很丰满,现实术骨感。
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的薛延陀,还是真珠毗伽可汗乙失夷男当家,轮不到乙失拔灼做主。
噶尔·东赞表示,这个问题不急于一时。
“于内,突利失乙失颉利苾与曳莽,对大度设的威胁应该不小吧?”噶尔·东赞慢条斯理的说。
这是个任何国度都会存在的问题,争储。
乙失拔灼虽然是长子,受乙失夷男宠爱的程度与威信皆比不上同母的弟弟乙失颉利苾,与异母弟弟乙失曳莽的关系又极为恶劣,想争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威信不如乙失颉利苾,掌控的实际部落也就与乙失曳莽相当,说不焦虑是假的。
“如果悄悄给某人下药,你觉得会如何?”噶尔·东赞出损招。
乙失拔灼摇头。
馊主意。
真以为薛延陀没有祭司怎地?那些老家伙,鼻子特尖,轻轻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毒药。
“那是对你们草原的毒药熟悉。呵呵,难不成吐蕃的毒药他们也熟悉?”噶尔·东赞推了个瓷瓶过来。“工布乌头,吐蕃特有产品。”
乙失拔灼小心翼翼的装起瓷瓶。
乙失曳莽,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如果我是你,下手的目标只会是乙失颉利苾。”噶尔·东赞扔下这一句,扬长而去。
乙失拔灼想了许久。
弄死乙失曳莽,自己的威信还是不如乙失颉利苾,最后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毒杀乙失颉利苾,自己相对乙失曳莽还有一点优势。
可是,乙失颉利苾是自己的亲兄弟啊!
噶尔·东赞就是玩弄人心的魔鬼!
可是,乙失拔灼却没有半点抵抗力。
……
南衙宿卫的校尉铁梁——哦,现在是鹰扬郎将了——很快来给王恶报信,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再与大唐各折冲府联系,渔阳郡折冲府都尉邓子田悄悄发话,那三名刺客是渔阳郡的府兵。
王恶在李勣面前提这小小校尉的名字,致使李勣记住铁梁的名字,查询档案见铁梁的功绩还不错,顺手就提拔起来了。
军中如铁梁这样大功没有、小功不断的校尉多了,凭甚非要提拔你,心里没点数么?
所以,铁梁发动了父辈的所有关系,终于查到刺客的讯息,以此回报王恶。
(查了几处资料,资料不清不楚又有打架之处,对于渔阳郡与蓟州的历史沿革犯迷糊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用渔阳郡的名称。)
平州、渔阳郡、幽州范阳,三个点完美的形成了一个圈子。
果然还是弥勒教的锅啊!
“郎君,要不额召集昔日军中兄弟去渔阳郡走一趟?”第五招看不下去了。
隐藏得再深,只要拳头够硬,对方总会浮出水面的。
对于曾经的军中汉子而言,这个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王恶却只是摇头。
呵呵,事涉弥勒教,凭甚是自己出人手?百骑是干甚的?
百骑当然不是吃干饭的,铁九十七一声号令,百名百骑以各种方式潜入范阳、卢龙、渔阳,或明或暗的开始了调查。
长史、司马、果毅都尉等文武职司官,被百骑拿下了三十余人,府兵、弓马手、不良人抓了百余人,连范阳卢家的嫡系子弟都被抓了三名。
窝心的是,明知道范阳卢家与弥勒教关系匪浅,却找不到卢家高层与弥勒教勾结的证据,甚至连卢家家主名字叫甚么、长甚么模样都不知道,丢人呐!
铁九十七也无奈。
确实再抽不出精干人手赴范阳监视,百骑的主要职责还是境外,还有西南新收复的地区也要大片的撒人手,人员捉襟见肘啊!
铁三十三不在长安。
自愿兵一波一波的轮换,铁三十三却一直隐匿在苏毗,看上去只是个大唐常见的商贩,卖葱饼的贩夫。
自愿兵是一个战场,百骑是另外一个战场。
自愿兵与吐蕃、象雄联军杀得你死我活,百骑一样得防着吐蕃的探子捣乱。
芒波杰孙波登基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倒没多少危险,一直是旦丹出面打理事务。
“卖葱饼的!来两个饼!”旦丹招手。
旦丹奔波了半日,准备歇息一下,才发现肚子饿得要命。
反正旦丹在大唐也住了好些年,大唐的口味,旦丹还真不陌生。
铁三十三推着推车过去,迅速为旦丹烙了两个饼。
旦丹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钱递过去,身子却僵了。
远处,一枝利箭呼啸而来,目标直指旦丹头颅!
旦丹的护卫虽然也发现了,却来不及驰援!
危急时刻,铁三十三挥舞着锅铲,拍苍蝇似的,准确无误的一铲子把利箭拍开,箭头擦着旦丹的后脑勺掠过,直让旦丹惊出一声冷汗。
护卫们咆哮着冲上去,护住旦丹,更多的护卫虎狼似的前冲。
“多谢出手相救!”
旦丹真诚拱手道。
铁三十三一脸的憨厚:“客官说哪里话哩!若是客官遇难,额这不是就少了个主顾?”
护卫们警惕地看着铁三十三。
虽然铁三十三救了自家大臣没错,但能有这么强悍的身手,这来历肯定不简单。
旦丹轻笑挥手,用苏毗语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他若有敌意,只要刚才不出手就足够了。”
“可是,他这身手……”旦丹的护卫还是不能释怀。
扪心自问,给他们锅铲,他们也没有能耐拍开疾射的利箭!
这样身份不明的人物,极度危险!
铁三十三咧嘴一笑:“当年在折冲府当过两年府兵。还好,身手没退步得太厉害。”
好吧,虽然这解释有点勉强,却多少让护卫们松了口气。
自愿兵的战绩彪炳,甚至还强过了之前的雇佣军,在他们看来,大唐的府兵都很牛,有铁三十三这身手也是应该的……吧?
一番厮杀,刺客的尸体被拖了过来。
果然还是吐蕃军士。
旦丹朝铁三十三拱手,匆匆入王宫,向芒波杰孙波禀告今日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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