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恶又一次被召到李世民的寝宫,直让程处默与尉迟宝琳眼热不已。
圣眷,妥妥的圣眷。
巨大的舆图前,李世民伸出竹鞭指了指左下角:“六诏之地,不过弹丸,加起来亦不过一州之地,为何引你如此重视?”
“不可忽视。”王恶神态凝重,竹鞭在六诏之地划了个圈,随即点上其左上方的吐蕃。
“若是吐蕃一统高原,下来与大唐争雄,最佳的攻击位置,吐谷浑、蜀地的松州,这两处终究太显眼,且地势显要,不可能无大军驻守。但是,如果六诏发展起来,与吐蕃只是一线之隔,此时吐蕃借道,六诏敢不准吗?”
李世民的瞳孔缩了缩,如此出其不意,大唐剑南之地受迫,战线拉长,若是朕活着倒是无妨,可是后世子孙呢?
“加紧谋划六诏,断不可给子孙留下此后患。”李世民狠狠敲了一下舆图。“合六诏为越析州。”
“除了刺史,越析州的长史、别驾、司马、折冲府都尉、主簿都被臣许了出去,只是那蒙舍诏似乎不太满意司马的位置。”王恶直言。
如此安排有点越权,但对于新附之地,又是通过鸿胪寺唇枪舌剑夺来的,倒也无所谓了。
“你说了算。”李世民毫不在意地摆手。
“岭南平稳,南越州平定,臣以为可以谋划安南了。”
王恶将竹鞭往右下一划。
“弹丸之地,酷热难当,为何你要谋它?”李世民对安南也不是一无所知。
“问题,它的稻子,一年三熟啊!”
抛开甚么海岸线问题不谈,仅仅是一年三熟,就足够让李世民为之疯狂了。
至于甚么民风彪悍、不服王化之类的,这不是问题,横刀会让人认清现状的。
当年东汉的伏波将军马援可以斩杀征侧,现在的大唐更可以!
李世民的鼻息已经沉重。
额的,都是额的!
寝宫外值守的程处默莽撞地抱拳:“陛下,臣愿率一支偏师,为陛下荡平不臣!”
已经升为鹰扬郎将的程处默统一旅帅,外放出去升一级,也能相当一个右郎将,率一支偏师的资格也是有的。
只是……
“你一向在北方,对南方的情况不熟啊。”李世民略有顾忌。
“湿、热、多蚊虫,多瘴气,蚊虫叮咬会致疟疾,一个处理不好就死人,蚂蟥也极多,且安南人擅在兵刃、吹箭上涂树毒,见血封喉。”王恶郑重其事的警告程处默。
“额之前在高州也打听过,多带医官,多带艾草,多带盐,基本就能处理得了。至于毒,辛苦些,哪怕沤出一身痱子,也不许解甲,自然伤亡就小了。”程处默信心满满。
“额也想去。”还是校尉的尉迟宝琳一脸委屈。
别人都捞着机会升官了,就自己守着个校尉不动弹。
两家的阿耶知道了,都是一脸嫌弃的挥手。
去罢,反正额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据说,晚上,卢国公府里,又传出了程处默喊救命的声音。
当然,与程咬金无关,因为他正在军营里操练军士。
几日后,鼻青脸肿的程处默与尉迟宝琳带着几个心腹,打马南下。
按兵部的指令,新成立的静海军由程处默任都尉,府兵先从高州、南越州各抽一半,高州负责提供艾草、医官,配合一些手雷、热气球,整合一番之后,开始向安南进发。
理由?谈殿负责提供。
安南与南越州接壤,颇多摩擦,谈殿只说是要复仇就足够了。
安南人彪悍,难道与他们相邻的南越州人不彪悍?
安南地形复杂,难道南越州地形就好了?
安南雨林繁多,说得好像南越州没有似的。
所以,实际的困难虽有,但绝没有预料的多。
改变最大却是程处默与尉迟宝琳,原本三日才洗一回澡的,现在却是一日三洗——实在是热得受不了。
偶尔在山林里遇到要偷袭的安南军士,一通乱箭下去,自然解决了。
在谅山之前,终于遇到安南的主力。
众多的步卒配合着上百名骑着大象的象兵。
“不好打咧。”尉迟宝琳眼角抽搐了一下。
大象体型巨大,象兵高居其上,长枪能捅到你,你却砍不到他,气不气人?
程处默扫了尉迟宝琳一眼,喝令前两排府兵点火、扔手雷。
手雷的威力对大象而言还不够大,至少那些铁片、玻璃屑只能扎进大象的表皮,勉强到肌肉层就算不错了,可那巨大的声音,却是对大象最大的伤害!
“嗷”,原本温顺的大象仓皇地转身,发足狂奔,瞬间将安南军士冲得七零八落。
整个静海军都呆了。
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等程处默的号令一下,静海军呼啦啦的撒出去,疯狂的收割人头、抓捕俘虏,最夸张那名府兵,一人逮了二十名俘虏!
安南军军心乱了,如果不倚仗大象,他们还能与静海军有来有往的打上一段时间,可偏偏就是他们最倚重的大象造反,直接导致了军心的崩溃。
什么指挥、什么军纪,这一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除了主将逃跑,安南军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升龙府,安南王室面面相觑,面孔都苍白无比。
最大的倚仗——象兵起不到作用,在大唐面前,安南还有什么资本抵抗?
半日之后,安南王室做出艰难的决定,出城,降唐。
程处默沉稳了许多,只是让王室配合,进行权力的交割,再遣尉迟宝琳将王室与王室的财物、堆积如山的谷物一并拉回长安,并请求朝廷委派官员来接手政务。
政务交给程处默,着实太为难这大老粗了。
长安街头,尉迟宝琳押解安南王室进城,却是那一车又一车的谷物让百姓沸腾了,相形之下,那些珠光宝气的财物,根本不在百姓眼里。
毕竟,如此多的谷物,意味着长安不缺粮!
当日,长安的米价应声而跌,斗米四文的价格再也起不来了。
李世民亲眼看着这谷物装满一个又一个仓房,乐得嘴都合不拢。
来,世家,再趁灾荒涨价一个试试?
得了安南,朕的粮食能压垮你们!
王恶好生惊讶,程处默那憨憨居然长进了,伤亡极低就能拿下安南了?
尉迟宝琳欲哭无泪:“别说咧,那鬼地方,热出额一身的痱子不说,胯都沤烂了,光是上药就痛得额不想活咧。”
该!让你想升官!
王恶迅速写信给程处默,让他组织安南民众,在山地种木薯。
木薯这东西,种下去基本不用管,安南的雨水又多,好活。
然后,王恶拨了一笔钱给程处默,让他在安南大肆收购木薯,洗净晒干,打成粉末——淀粉就来了。
大袋的淀粉运到长安,王恶再组织人手装成小袋,在晓月楼等地推广,自然又是一个进项。
对安南民众而言,虽然造反是其天性,可在利益的指引下,绝大多数人还是老实去种木薯了——挣得钱它不香吗?
程处默的回信絮絮叨叨的,还有点神经质。
抱怨蚊子太多,夜晚不点艾草没法睡;抱怨安南的女人怪,让你睡都不让你摸胸;炫耀菠萝蜜好吃,怀疑佛经里的菠萝蜜多是不是因为佛祖所在地也有好多菠萝蜜。
为了拉拢当地豪强,程处默还娶了一个豪强的女儿为小妾,身材虽小,功夫却好,只是程处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家里的婆姨打死。
毕竟,程处默打不过婆姨……
还有,程处默到安南,一开始还是喜欢吃泥鳅的,直到他某次下农田后,就再也不吃了。
因为,安南的坟就在水田里,薄皮棺材一旦沤烂了,田里的泥鳅钻进去……
还有,安南人极少吃辣,一般都是用柠檬调味,酸得厉害……
还有安南人的反复无常,安南人的无信。
总之,程处默半带抱怨半带炫耀的展示了自己的异乡生活。
在刺史到任之前,所有事务都得程处默扛着。
有御使质疑安南之战,是不是不教而诛,李世民立刻扔出谈殿的奏折,上面历历在目都是安南与大唐的冲突。
大义?这东西早就是朕年青时玩剩的!
再配合民部禀报押解入库的粮食数目,最挑剔的人也老实闭嘴了。
如此巨大的利益,没有大义……不会制造大义吗?国家利益面前,谈道德,你太年轻了呦!
至于安南更南部的占城,其实水稻产量更好,但太热,大唐的人还未必习惯得了。
王彪被王恶从司农寺揪了出来,从新入库的粮仓里取出几百斤上好的稻子,让他去培育稻子,最好再与本地的稻种杂交,试试能不能种出让大唐南北更高产的水稻。
王恶的话,王彪向来是奉为圭臬的,闻言立刻点头,信誓旦旦的要将这新品种培育出来。
“对了,大兄现在是校尉了哩!”王彪满心欢喜的说。
这个憨憨总算出头了。
“阿叔给他说婆姨了没?”王恶的关注点不一样。
自己都当阿耶了,王虎还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点不合适。
保媒拉纤的事王恶是不干的,不过当初给自己说媒那个王媒婆靠谱,让她给王虎说一个婆姨,想来也是挺好的,大不了红包给厚点儿。
王彪的岁数似乎也差不多了啊!
“有没有中意的小娘子?”王恶拍着胸脯道。“看上了,兄长为你说合。”
王彪扭捏了一下:“司农寺少卿柳括的幼女柳恬儿,与额似乎有意。”
你牛!
怕上司对付你,直接拐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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