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昏沉。

天，又越来越明亮。

一整夜，在所有人的焦急和绝望交织中，艰难地过去。

里头没有消息，竟然一整晚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不是人已经不在了？是不是那个进去的丫头因为胆子小，就连人不在了的消息都不敢宣布，害怕自己因此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躲在里头不敢出来？

可是，里头还有好几个医师和护士，他们不可能敢隐瞒。

现在，到底怎么样？

天更亮了，东方露出鱼肚白之后，很快就浮现起朝霞。

又不久，太阳出来了。

大家的心，更加焦急。

中毒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事实上，大家心底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可是，申屠默依旧是坚定不移守在医疗室门外，他不让开，大家也不敢为难。

这会，就只是看老爷子什么时候彻底放弃，什么时候彻底发疯。

他的脸色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好看过，苍白，如纸一般，他眼底那点点残余的希望的光芒，也渐渐变成了一片死灰，最终成了绝望。

朝阳终于穿过厚厚的云层，阳光穿透一切洒落下来，天，完完整整亮堂了。

猛地，老爷子站了起来，朝医疗室的门口走去。

他不能再等，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祈求，只求还能再见她一面，那么只是一面！

申屠默对上他的目光，明知道老爷子这一刻的绝望，可以摧毁整个世界，但，申屠默对上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波澜。

“毕洛还没有出来，就是说，还有希望。”

“你到底为了什么？”老爷子一步过去，用力揪起他的衣领：“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申屠默成年以来，老爷子第一次以这么严厉的口吻跟他说话。

申屠默却始终是平静的：“我说，她还没出来，就还有希望。”

“你……”老爷子五指收紧，额角的青筋在突突地跳动。

愤怒，失望，悲伤，让他几乎要失控！“滚开！”

那一声低吼，充满了绝望的味道，大家都吓坏了，就连大先生申屠寅也不敢过来劝架。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他琢磨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可他不敢挑衅父亲的威严。

气氛，一瞬间变得森寒，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冷得凝固住了一样，温度不断在下降，让大家在这样一个清晨，感受到了寒冬的冰封气息。

忽然，刷的一声，医疗室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率先出来的是昨晚的主治医生，他眼神复杂，心情也是复杂，但，看得出有几分激动。

“怎么样？”老爷子等不及了，用力推了申屠默一把，但却没有推动，急得他差点想一脚踹过去。

申屠默还是让开了，因为，看到毕洛在医生身后走了出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爷子这会放开了申屠默，改而揪上了医生的衣领。

医生大概已经预料到出来一定会有一番激烈的行为，衣领被揪住也不介意，只是声音有点沙哑：“好……好了。”

好了？这算是什么意思？好了，就是那个好了的意思吗？难道，老夫人真的好起来了？

可也是这个医生，昨晚宣布了老夫人不治的消息，让大家陷入无底的绝望深渊。

现在，他却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好了？

“真的好了。”仿佛生怕大家不相信，医生赶紧解释：“老夫人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只是身体还很弱，现在没办法醒来，但是你们放心，老夫人现在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真的安全了。

老爷子却还像是在梦中一样，不敢相信：“真的……好了？”

“老爷，真的好了，我保证，绝对能好起来。”虽然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人确确实实活过来了。

行医这么多年，连他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手法，那个小丫头，真的太神奇！

在没有解药，就连血清都没有办法将毒素去除的情况下，她竟然可以通过扎针的手法，用自己研究的药，将老夫人体内的剧毒除去。

那不仅仅需要好的手艺，还需要绝佳的勇气，一个年级小小，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老爷，老夫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不宜太多人去见她，老爷，我带你进去看看她吧。”

老爷子跟着医生进去了，从头到尾，老爷子就没有看过毕洛半眼。

不过，毕洛也不在意，只是随意抹了一把汗，便迎上了申屠默的目光：“申屠大少，老夫人没事了。”

申屠默点点头，看似没有情感的眼眸，却在毕洛说了这话之后，透出一丝释然。

只有毕洛给了肯定的答案，他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能在他眼中看到一整晚紧张的气息，但，宫无遥能看到。

她走到申屠默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目光却落在他的手臂上。

这里昨晚被子弹擦过，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他的手本来就受了伤，要是再伤到，两天之后的手术怎么办？

“我没事。”申屠默一把握住她的手，原本凉飕飕的大掌和小手，却在握住的那一刻，仿佛彼此给了对方温度那般，一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老爷子从医疗室里头出来，冷冽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十指上：“你一定要维护这丫头？”

“是。”

“哪怕查出来的真相，确实是这丫头下的毒？”老爷子脸色更冷，声音里已经完全没了温度。

“没有这个可能性。”申屠默斩钉截铁地说。

宫无遥心头一暖，没想到申屠大叔对自己的信任真的可以到这样的一步。

他昨天晚上其实也是很紧张，他是真的很在意老夫人，只是从来不说也不愿意表达。

但，真的在意。

这一点，无遥看得很清楚，可申屠大叔也是真的相信她，无条件的，就是这么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