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变得极快,早上还是清风徐徐,中午就变得十分酷热。
孔放怕王莽的尸骸遭人凌辱,所以在鱼禾祭天后次日,就决定返回长安城,为王莽收殓尸骸。
这一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但孔放归心似箭,即便是艳阳照的他大汗淋漓,他也要尽快返回长安城去。
鱼禾下旨诏示了自己登基称帝,并且建立大周以后,亲自赶到了金陵城外的大道上相送。
熟土铺设的大道上见不得半分杂草,即便是经历了昨日的一场大雨,依然没有变得泥泞不堪。
大道旁边有一座用茅草铺顶的亭子。
亭子外甲士林里,更有囚车一辆,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亭子内。
只有三人。
马况为鱼禾和孔放各斟了一杯酒,躬身立于一侧。
孔放拱手道谢。
鱼禾皱着眉头,盯着孔放道:“真不打算留下?”
孔放一脸和煦的笑容。
昨日嚎啕大哭了一场,孔放心里的悲伤宣泄了不少,所以并没有那么悲伤。
“陛下怜悯之心,臣能体会到。只是臣可先陛下相识一场,不能看着他暴尸荒野。所以臣必须返回长安城。”
王莽已崩,并且已经禅位于鱼禾,那么王莽就成了先陛下,鱼禾就是陛下。
王莽是禅位给鱼禾的,而非鱼禾篡夺了王莽的皇位。
所以王莽的臣属,如今在鱼禾面前,必须自称一声臣。
鱼禾质问道:“朕要是非留你不可呢?”
孔放展颜一笑,“先陛下待陛下不薄,待臣也不薄。陛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先陛下遭人屠害,却无人为其收尸吧?”
鱼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王莽再怎么说,那也是帝王之尊,传奇人物。
若是死了以后,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帮他收尸,那他就太悲哀了。
历史上,王莽死于长安城乱贼之手,砍下王莽脑袋的是一个商人。
那商人深知王莽脑袋是奇货可居。
所以将王莽脑袋制成了艺术品,被后来的历任皇帝所收藏。
可笑那汉光武刘秀被标榜为仁君,却连一点儿体面也不给王莽留。
如今王莽死于刘歆之手,由孔放去收尸,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鱼禾端起酒杯,冲孔放一敬。
孔放也端起了酒杯,起身相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孔放在向鱼禾行了一个臣礼以后,昂首阔步的出了亭子。
“启程!”
孔放大声的招呼了一声。
一众随从们押解着囚车,缓缓踏上了返回长安城的路途。
囚车内押解的是太师公王匡。
太师公王匡在被鱼禾派遣近卫擒拿以后,自知下场不会太好,屡次想从驿馆内逃跑。
鱼禾为了将他完好无缺的送回长安城,直接将其变成了阶下囚。
送孔放一行回长安城的队伍,除了孔放的随从外,还有四海镖行的漕少游。
漕少游会在豫州江边的渡口等他。
待到他到了以后,送他过江,护送他会长安城。
仅凭孔放自己,以及孔放的那点随从,很难穿过混乱的豫州、兖州、三辅之地。
所以鱼禾早早就下令给漕少游,让漕少游走一趟。
鱼禾在孔放离开了亭子以后,起身遥望着孔放离去的背影,幽幽的道:“他未必是真心追随于王莽,但他并没有负王莽。”
马况躬身道:“世上能付出真心的人少之又少,权力场上就更少。但只要一而贯之,即便不是真心追随,也变成了真心追随。”
就像是一个内心险恶的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没做过任何坏事,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鱼禾点了点头。
“你说的在理。”
马况躬身又道:“王兴的一双子嗣,如何处制?”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送他们去交趾,给他们一些钱粮,让他们做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许他们供奉王氏列祖列宗,但不许告知于人。”
马况郑重的向鱼禾一礼,“陛下高义!”
鱼禾履行了自己对王莽的承诺,没有出尔反尔,暗害了王莽的一双孙子,马况必须称赞。
要知道,权力场上的出尔反尔,屡见不鲜。
斩草除根那是常有的事情。
鱼禾能容下王莽一双孙子,可见鱼禾的肚量。
鱼禾瞥了马况一眼,好笑的道:“朕若是害怕两个小子,那朕这江山也别坐了。”
马况听到这话,跟着乐了。
鱼禾吩咐道:“回宫吧!”
马况迎了一声,对着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们宣告了一声。
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们簇拥着鱼禾,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周王宫。
不对,准确的说是周皇宫。
周皇宫的议政大殿内。
冯英、马援等一众臣子,早早的等候在内。
鱼禾到了以后,冯英一众齐齐参拜。
鱼禾走到了座椅上坐下,请冯英一众人坐下以后,缓缓的道:“北征的诸多事宜,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
襄阳的铫期和岑彭,已经荡平了襄阳外的诸多道路,只等大军降临。
所以明日朕会起身赶往襄阳城。
诸卿也依照朕的吩咐,各司其职。”
冯英等人齐齐起身,躬身道:“臣等领命!”
鱼禾点了点头,继续道:“朕亲征期间,各地的农耕、吏治、教化,皆不能怠慢。不能因为朕在打仗,就忽视了百姓们。
特别是教化,县一级的县学,郡一级的郡学,都必须建立起来。
至于州一级,若是能请到大德大贤坐镇,许其建立州学。
各学不仅要尊儒术,也要有农术、百工、兵法谋略等多各学说。
我们不能只尊儒术,对农术、百工等诸多学说弃之不顾。
农术是农耕的根基,百工是衣食住行的根基。
若是只尊儒术,不尊农术、百工,我们拿什么填饱肚子,百姓又拿什么填饱肚子?
百姓填不饱肚子,那是会造反的。”
鱼禾特别向冯英一众人强调了一下教化的重要性。
也强调了一下其他学说不比儒术的作用差。
冯英等人倒也能理解。
虽说这是一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可远远没有宋、明、清时期那么夸张。
其他学说依然在天下各地传播,也发挥着一些不小的作用。
所以冯英等人知道其他学说的重要性。
“朕交代的事情,除了有御史部盯着,也有其他人盯着。朕从称王至今,罢免的大小官员多达上千,你们当中必然有人发觉了,朕派人去巡视地方了。
所以你们应当清楚,你们的所作所为,不仅百姓盯着,朕也盯着。
所以不要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冯英等人听到这话,神情各异。
鱼禾又道:“朕也不是不相信你们。你们在朕身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朕不相信下面的人,因为下面的人不在朕身边,他们做什么,朕未必知道。
所以他们当中必然有人会欺上瞒下,贪赃枉法。
朕跟你们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们多盯着点下面的人,别让他们为非作歹。”
冯英等人对视了一番,齐齐迎声,“臣等领命!”
鱼禾点了一下头,道:“此外,朕希望州、郡、县各级衙门外,各设一面鼓,百姓有冤,皆可鸣鼓而告。
朕也会在宫外设立一面鼓,州、郡、县各级衙门不愿意为百姓伸张的冤屈,朕亲自断。”
冯英等人一惊。
冯英忙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虽说鱼禾的做法是好的,可鱼禾终究是一国之君,若是整日里忙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这个国还怎么治理?
耿况等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鱼禾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州一级衙门所断的案件有冤屈,可以到金陵城鸣鼓,请朕亲断。”
冯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能齐声应允。
“喏!”
还好鱼禾并没有说什么案子,只要告到了金陵,他都过问。
只是过问州一级衙门所断的案件的话,倒也不会太忙。
冯英等人虽然觉得不妥,但也能接受。
鱼禾在冯英等人应允过后,盯着耿况道:“御史部官员不能一直待在金陵城,坐等百姓们举告,四时应该差人巡视四方,探查民情。”
耿况起身,躬身道:“喏!”
鱼禾点了点头,最后又道:“朕出征期间,若是有人意图不轨、占山为王,亦或者举众造反,杀无赦!”
虽说鱼禾治下太平祥和,但仍然会有一些心怀不轨之徒。
毕竟,这是一个乱世,造反的成本极低。
一些人想不开,说造反就造反。
不关注的话,说不定就会养出大贼。
冯英等人听到鱼禾的话,齐齐起身,“喏!”
鱼禾也缓缓起身,“该交代的,朕已经交代清楚了。随后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朕会用书信告知。
诸卿下去做事吧。”
冯英等人齐齐躬身,“恭送陛下!”
鱼禾点了一下头,离开了议政大殿。
群臣在鱼禾走后,也三三两两的议论着鱼禾刚才的话,退出了议政大殿。
鱼禾出了议政大殿,走到了书房,就看到阴丽华正坐在书房内的一角,在小心的擦拭一套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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