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卫青那种马奴混到大将军的例子,所有的游侠儿和混混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卫青。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能一飞冲天。
就像是后世买彩票一样,在见识到别人中了彩票一夜暴富以后,许多人都以为他就是下一个一夜暴富的人。
然后全部跑去买彩票。
游侠儿和混混们就是抱着这种心思,觉得樊崇就是他们的机会,所以跑去跟樊崇。
他们完全不去细究,从古至今,真正从奴隶人之间混迹到位极人臣地步的人屈指可数。
那完全是祖坟着了的人才有的待遇。
祖坟冒青烟都不行,必须着了才行。
那是真的扳着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樊崇就领着一群想跟着他闯出一条活路的人,以及一群觉得自家祖坟着了的人杀进了县城。
豪强和大户一看,官军完全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法?
为了保命,只能带着家里的青壮加入。
另一个县城的人一看,得,投了吧。
投了不用死。
然后樊崇攻克了两个县城,麾下的从众就突破了万数。
樊崇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手下多了上万人手的时候,其他各地的人看樊崇势大,纷纷起兵响应。
樊崇迷迷糊糊中就成了徐州绿林界的总瓢把子。
待到所有响应的人汇聚到樊崇身边的时候,樊崇才发现。
他迷迷糊糊中就成了十数万人马的带头大哥。
樊崇出身不高,根本不知道如何做十数万人马的带头大哥。
他又是个实在人,不愿意剿灭人家一腔反莽的热情。
所以只能学着做带头大哥。
但他没什么文化,手底下也没有能助他的姜尚、张良,他只能努力的维持着兵马不乱,没有余力做其他的。
根本没办法像是鱼禾这个野心家一样,早早的谋划,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推进。
许多跟着他混久了的百姓,已经尝到了杀人放火的甜头,根本不可能放下刀兵继续去安心务农。
他们情愿跟着那些游侠儿、混混去偷坟掘墓,也不愿意再去安安心心的种田。
所以樊崇即使得到了逢安等一众有能力的人相助,也很难改变赤眉的现状。
鱼禾也了解赤眉的情况,他只是有些不明白,樊崇既然能看出赤眉的弊端,为何不下手整治,还徐州百姓一片乐土。
如今听到逢安说什么情形复杂。
鱼禾大致也猜倒了樊崇为何不下手整治赤眉了。
樊崇太仁慈了,舍不得拿自己麾下的那些将校下刀,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再加上胡作非为的太多,能支持他肃清赤眉风气的人太少,他也不敢下刀。
生怕赤眉内部发生兵变,让敌人趁虚而入。
赤眉看似硕大无比,其实是虚胖,经不起捶打。
真要是对上了劲敌,没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九成九会输。
只是……
长痛不如短痛。
赤眉的病症现在不治,以后就没有治的机会了。
继续放任赤眉胡作非为下去,赤眉是没有以后的。
这一点樊崇看不到吗?
鱼禾心里嘀咕着,却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
赤眉是他潜在的敌人,他没理由帮助敌人解决隐患。
鱼禾看着逢安感叹道:“赤眉的内情既然复杂,那我就不问了,免得回头樊首领埋怨我刺探你们赤眉的军情。”
逢安向鱼禾郑重一礼,感激的道:“多谢殿下体谅。”
鱼禾非要追着刨根问底的话,逢安还真得倒出一些干货不可。
毕竟,鱼禾不仅是对他们潜在威胁最大的敌人,也是他们的金主。
如今徐州境内能够畅通无阻的商人,只有四海货铺。
能供应赤眉庞大需求的,也只有四海货铺。
离了四海货铺,赤眉怕是要过苦日子。
逢安倒是不怕过苦日子,但赤眉中的其他人却怕。
那些在四海货铺伺候下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将校肯定会闹。
到时候赤眉就得乱。
逢安是一心一意跟着樊崇混的,所以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赤眉乱。
“我和赤眉相交,即要彼此坦诚,也要彼此尊重嘛。”
鱼禾笑呵呵的说。
逢安重重的点头。
鱼禾继续道:“你既然是特地来参加我封王大典的,那就多在此处留一些日子。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差人回去告诉樊首领,让他安心。”
逢安起身,向鱼禾一礼,“那就叨扰了……”
鱼禾既然不会帮朝廷出力,那就没人能威胁到赤眉,逢安也就不用急着回去。
鱼禾实力雄厚、家资殷实,在石头城多呆一些日子,跟鱼禾多相处相处,兴许就能发现一些能帮得上赤眉的东西。
逢安坚信,鱼禾作为所有造反的兵马中发展的最好的,也是实力最强的,必然有许多赤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鱼禾吩咐人带逢安下去歇息,然后让鱼蒙招呼四海镖行的人盯着逢安,就没有再关注此人。
鱼禾继续跑去督造自己的周王宫。
但到访的客人却络绎不绝。
首先是后发先至的蜀中使臣,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
这厮鱼禾见过,再次相见,鱼禾也没有跟他客套,直接询问他的来意。
公孙光在奉上了一份厚礼以后,询问鱼禾是否会为朝廷效力。
鱼禾看在公孙光礼物足够贵重的份上,告诉了他实话。
公孙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后,也没有再石头城久留,留下了一个随行的官员,匆匆的返回了蜀中。
公孙光走后,绿林的使臣和天水的使臣结伴而来。
双方是在庐江的渡口碰见的。
互相试探了一番后,发现居然还有点沾亲带故,然后结伴赶到了石头城见鱼禾。
听到南阳刘良、天水刘郎来访。
鱼禾还特地吩咐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请他们二人到了别院相见。
刘良便是刘伯升和刘秀兄弟的叔父兼养父,一个五旬的小老头,看着瘦瘦巴巴的,虽然穿着锦衣,可鱼禾通过他那略黑的肤色,以及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茧子,轻易的判断出他是一个农人。
鱼禾有些狐疑。
莫非这刘良是个假货?
虽说历史上记载刘良是平头百姓,无关无爵,可人家家中还是有些田产的,算是一个大户。
不然也供不起刘伯升和刘秀读书习武,也供不起刘伯升养那么多的游侠儿。
即是大户,家中的私属、仆人应该不少,根本不用亲自下地吧?
不用亲自下地的话,又怎么可能会一副农人的样子。
刘郎是一个三旬的汉子,穿着襦衣,面容俊朗,腰间别着一卷竹简,浑身充满了书卷气息。
鱼禾对刘郎此人很陌生,让人查探了一番后才知道,刘郎是刘歆的儿子。
刘歆作为大新的大学问家,儿子一身书卷气息,那倒是能够理解。
虽说刘歆助王莽篡汉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不好,但丝毫不影响人家成为一个大学问家。
刘歆在经学、算学、天文学等各个领域,都有不俗的造诣。
后世传承甚广的《山海经》,就是刘歆和他爹刘向编校的。
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历《三统历谱》,也是刘歆的著作。
刘歆在圆周率方面也有一定的贡献,他确定重要常数为3.15471,只略微差了0.01312,世有‘刘歆率’之称。
有一个大学问家祖父,一个学问逆天的父亲,刘郎能养出一身书卷气,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要是养不出,那才有问题。
刘良和刘郎入了鱼禾所住的别院正堂。
见到了鱼禾的容貌以后,两个人也是一惊。
刘良在惊叹于鱼禾年轻的同时,微微躬身向鱼禾施礼。
刘郎则一把拽住了刘良,不卑不亢的看着鱼禾。
刘良一脸尴尬,不知道是该施礼,还是不该施礼。
刘郎看出了刘良的窘迫,淡然道:“良叔父,新室篡我大汉而立,我等身为汉室后裔,岂能向一个新室册封的人施礼?”
刘良一听这话,更尴尬了。
腿肚子甚至打起了哆嗦。
你丫的是来找茬的吧?
你找茬别带上我啊,我不想死!
刘良偷偷的瞧着鱼禾的脸色,原以为鱼禾会发火,没料到鱼禾听到刘郎的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笑着道:“天水使臣言之有理。新室篡汉而立,大汉后裔自然不该向新室的人施礼。似新室前国师公刘秀这种背祖忘宗之辈,就该逐出刘氏,暴尸荒野。”
“你!”
刘郎气急败坏的瞪起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先找鱼禾茬的,没料到鱼禾反击如此有力,打脸打的如此狠毒,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刘良就更尴尬了。
你们互怼就互怼,能别提刘秀吗?
我听着怪别扭的。
“原以为你这个江南之王是枭雄之辈,没料到只会逞口舌之利。”
刘郎说不出反驳鱼禾的话,就只能挑鱼禾的刺儿。
鱼禾淡淡的笑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江南之王有什么误解?”
刘郎冷哼道:“没有误解,你就是一个逞口舌之利的人。”
鱼禾摇摇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在天水,甚至凉州,刘歆的地头上,所有人可能会宠着你,让着你。
但是到了我地头上,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是觉得我宰了你,你爹就能奈何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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