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布瞪着眼,“他们没给我们纳粮啊?打他们之前卑职还派人去问了,他们说他们没给咱们纳粮,卑职才让手底下的人去打他们的。”
鱼禾没好气的道:“那他们就没说,他们将货物交给了阴氏,阴氏会帮他们纳粮?”
阿依布郑重的点头,“说了啊。但卑职没信。”
“你……”
鱼禾差点被这货给气死。
做错了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鱼禾还是第一次见。
鱼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罚你半年的粮饷。”
阿依布脖子一仰,“那可不行,卑职还有阿母和两个娃娃要养。”
鱼禾拍桌而起,“你从那几处寨子里查抄的钱财,还不够你养老母和娃娃的?”
阿依布耿直的道:“那些钱卑职分给了死去的兄弟们。”
鱼禾拿这个憨货没脾气,黑着脸道:“降你一级,降为部正,暂代豹营校尉,这下没问题了吧。”
阿依布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下,点头应道:“那没问题。”
“滚蛋吧。”
鱼禾果断打发了阿依布,他实在是不愿意跟这个憨货多言。
这憨货憨的让人无法直视。
扣俸禄不行,降职就行。
他难道不知道校尉和部正的俸禄足足差了四成吗?
他难道不知道官职降下来容易,升上去难吗?
现在为了一丁点钱财把官职给丢了,以后花数倍的钱财也未必能上去。
换做是刘俊和相魁的话,他们情愿让鱼禾罚他们一年俸禄,也不会让鱼禾降他们的职。
阿依布走后没多久,鱼禾招来了阴识,给他挂了一个虎贲军参军的职位。
让他盯着虎贲军的三个校尉,别让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虎贲军在山林里奔走了月余,战果还不错,战损也很大。
阴识训练的第一批预备营的将士,早就充入了虎贲军。
有这些将士打底,阴识去出任参军,也不会引起太多牢骚。
鱼禾将虎贲军交给阴识督管以后,就没有再多关注军营里的事情。
他静等着滇国的消息。
从秋中一直等到秋末,也没等到滇国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封帛书放在了鱼禾书房里的书桌上。
鱼禾拿起帛书,仔细翻阅了一番,愕然的看着巴山道:“就都大尹冯英要见我?”
巴山认真的点头。
鱼禾疑问,“什么时候?”
巴山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鱼禾试探的问道:“不会已经到了吧?”
巴山再次点头。
“人在何处?”
“四海客栈!”
半个时辰后,鱼禾就到了四海客栈。
刘川就在四海客栈门口等着,见到鱼禾,主动迎上前。
鱼禾问道:“人在何处?”
刘川拱手道:“在春满园。”
鱼禾在刘川引领下进了四海客栈,绕过了客栈吃饭的地方,就到了客栈后面招待贵客的院子。
院子有十四处,四大十小。
春满园是一个大院子。
里面载满了各种四季常青的花草,所以即便是到了深秋,依然绿意盎然。
鱼禾入了春满园,就看到一个老叟坐在花丛中自斟自饮。
仔细一瞧,正是就都大尹冯英。
冯英见到鱼禾,匆匆出了花丛,站在花丛边上,躬身施礼,“大新就都大尹冯英,见过鱼大王。”
冯英口呼着大王,但脸上毫无恭敬的神色。
鱼禾听着还十分刺耳。
“我们也算是旧识,你何必如此讥讽我?”
鱼禾觉得,冯英称呼他一声大王,就是在讥讽他。
他虽然占据一县之地,手握十数万人。
但是在冯英面前还不够看。
人家握着一郡,手底下可是有十几个县,百万人。
冯英面无表情的道:“不敢……”
鱼禾皱眉,“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冯英站在原地,没有言语。
鱼禾果断闭上了嘴。
冯英既然不愿意跟他亲近,他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鱼禾走到了春满园中间的石桌上坐下。
刘川吩咐人上了一桌酒菜。
鱼禾就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全然没有再搭理冯英。
冯英见此,就明白他刚才的冷落招惹到了鱼禾,鱼禾也开始冷落起了他。
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鱼禾可以随意消磨时间,但是他不能。
冯英在鱼禾喝了一壶酒,准备喝第二壶的时候,艰难开口,“鱼大王,冯某此次入平夷,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
鱼禾瞥了冯英一眼,没说话。
冯英尴尬的道:“冯某是奉史州牧之命,前来跟鱼大王交涉的。”
鱼禾放下了酒壶,扔下了筷子,好笑的道:“朝廷中人,也会跟反贼交涉?”
冯英老脸一红,有些羞愧。
他也是有风骨的人,若不是史熊强逼,他怎么可能跑到平夷来跟鱼禾交涉,被鱼禾羞辱。
冯英假装没有听到鱼禾的羞辱,自顾自的道:“史州牧此前在江州县,并没有发现鱼大王的身份,招待的有些不周,所以派遣冯某携带了一些重礼相赠,希望鱼大王不要嫌弃。
史州牧听闻平蛮将军冯茂得罪了鱼大王,所以愿意帮鱼大王除去冯茂。”
鱼禾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道:“一州州牧,居然会帮我一个反贼除去心腹大患?这倒是稀奇。你冯英素来孤高,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史熊胡来?”
冯英板起脸,迎着的目光,不卑不亢的道:“史州牧此举,自有他的道理。”
鱼禾乐了,笑着道:“能有什么道理,无非就是他想独吞在巴蜀等地敛的钱财。但是冯茂却不答应,还提前派人送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
史熊心有不甘,就想借机将冯茂在巴蜀敛财的事情揭发,然后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冯茂头上,让冯茂帮他顶罪,他好继续逍遥法外。
所以除去冯茂,本就是史熊要做的事情。
他派你过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趁机再捞一笔。”
冯英惊愕的看着鱼禾。
他知道鱼禾聪明,但他也没想到鱼禾仅凭他的只字片语,就猜测出了其中所有的门道。
鱼禾没有在意冯茂惊愕的神色,他继续道:“他想让你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钱,换我从冯茂手里截取的重金。他想的可真美。”
冯英沉声道:“那些钱财可是民脂民膏。”
鱼禾不屑的道:“它们就算是民心,与我何干?是我搜刮的,还是我豪夺的?”
冯英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脸色涨的通红。
片刻过后,冯英咬牙道:“史州牧说了,你要是愿意将那些钱财还回去,他愿意将其中一半用于百姓生计。”
鱼禾有些好笑的看着冯英道:“这话明显是为了骗你这个大清官帮他奔走,跟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英忍不住质问道:“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巴蜀等地的百姓易子而食?”
鱼禾一瞬间就笑出了声。
笑了许久以后,鱼禾目光一冷,质问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会易子而食,是我的错?”
冯英再次被怼的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鱼禾冷声继续道:“巴蜀等地的百姓之所以会易子而食,是他和冯茂的错。是他和冯茂在巴蜀等地横征暴敛,弄的民不聊生。
如今他想从我手里骗钱,反倒扮起了圣人。
你帮他说这话,难道就不羞愧吗?”
冯英微微颤抖着道:“我也是为了巴蜀的百姓……”
鱼禾冷哼道:“与我何干?我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
冯英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话。
鱼禾不依不饶的道:“我没吃过巴蜀百姓缴纳的俸米,所以我没义务保护他们。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放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管不问,去救别人。
你身为朝廷命官,要就巴蜀的百姓,就应该去找朝廷,而不是找我这个反贼。
反贼如果能救民的话,那还要朝廷干嘛?”
“可……可那些钱是巴蜀百姓的血汗……”
“你是要跟我寻根溯源吗?它们是巴蜀百姓的血汗,但是再它们成为巴蜀百姓血汗之前,又是谁的血汗?它们是天生属于巴蜀百姓的吗?如果它们天生是属于巴蜀百姓的,那为什么会被夺走?”
鱼禾一声一声的质问。
冯英羞愧的抬不起头。
鱼禾没有放过冯英的意思,他继续声讨道:“你年龄不小了,当官也当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如此幼稚?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史熊让你来讨钱,你就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史熊拿到钱以后,会不会出尔反尔。
他为了钱财,连冯茂都不愿意放过,他会大方的将钱分给百姓?”
鱼禾拍了拍石桌,震了震冯英的心神,掷地有声的道:“冯英冯大尹,期待恶人慈悲,是救不了巴蜀百姓的。看在之前在江州县的交情上,我也不为难你。
你回去吧。
告诉史熊,我不是傻子,不会被他那点小伎俩骗到。
我也不是圣人,不会眼看着巴蜀百姓受苦就慷慨解囊。
他如果想要钱,让他领兵来取!
他赢了,我平夷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输了,那就别再打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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