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阻挡追击的熊熊烈火,王源表现的很淡定,这让宋建功很是不解。
“王副帅,要不要下令灭火,然后继续追杀?”
王源勒着躁动不安的黑马皱眉道:“不必了,下令全军后撤,原地休息,等待火熄。”
宋建功极为不解,但也不敢违抗王源的命令,当下号令频发,骑兵们纷纷后撤远离烈火燃烧的街道,原地喝水吃干粮围坐歇息。一夜跋涉而来又遭遇一场大战,大家都疲倦欲死,不少人竟然当街打起了呼噜。
宋建功见不得这种松懈的情形,大敌当前,数万蛮兵就在城南,隔着起火的几条街区而已,王副帅这也太大意了。宋建功气呼呼找到王源临时歇息的一处庭院,见王源同手下几人也脱了盔甲坐在一起吃东西闲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副帅,卑职不是翻上,咱们既不救火攻击倒也罢了,但起码要积极做好防御,有的人居然都已经脱了盔甲睡觉了,这也太松懈了,若蛮兵掉头来攻,如何是好?
王源微笑道:“宋将军请坐,你只说便是,脱了盔甲的不就是我们几个么?士兵们我相信他们都没脱了盔甲的。我知道你心里有些疑问,你坐下喝口水,我解答你的疑问便是。”
宋建功不情不愿的坐下,口气不悦的问道:“问便问,王副帅为何不下令救火,而后继续追杀敌人?”
王源笑道:“宋司马,你没注意到我带了多少兵马前来么?”
宋建功一愣道:“这个倒没注意。王副帅带了多少兵马?”
王源道:“我只带了三千余骑兵提前赶来救援罢了。后面的两万步兵还在路途中,要赶到起码要到巳时才成。为了能及时救援,我带着这三千多骑兵抢先渡过泸水来增援。刚才蛮兵是不知道底细,以为我们大队援军抵达,所以被我们杀的措手不及。若是他们只知道我们只有三千多骑兵,你认为他们还会逃么?”
宋建功瞠目道:“卑职该死,竟不知副帅只带了数千骑兵前来救援。照这样说,倒是不能追杀。天马上要亮了,天亮之后蛮兵必会知道咱们的底细。到时候反倒麻烦。”
王源点头道:“是啊,你理解就好,他们放火阻挡我们进攻我求之不得。不然我若下令停止追杀,反倒会被他们怀疑。现在他们会以为我们被大火阻隔,又不敢救火,因为怕他们在用羽箭攻击。所以咱们正好名正言顺的歇息了。”
宋建功呵呵笑道:“这么说,蛮子兵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忙了,副帅好算计。”
王源摇头道:“我可没这么算计。是他们自己算计了自己罢了。”
宋建功伸手抓了一块面饼狠狠咬了一口道:“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这般松懈,若是他们明白过来反杀回来,那不是麻烦事?”
王源想了想道:“宋将军,若我猜测不错的话,蛮兵正在撤离曲州,他们不会在这里跟我们纠缠了。”
宋建功咽下面饼诧异道:“怎么可能?”
王源起身道:“咱们去城墙高处瞧一瞧便知。”
宋建功将信将疑随着王源等人来到高度较高的东城墙下,登上城墙后往南城中眺望。果见南城火把点点,蛮兵们似乎正有序的往城外撤离,城外山坡上也火把点点,蛮兵队伍正在进入乌蒙山的山林中。
“这……怎么回事?他们这就跑了?”宋建功愕然道。
王源道:“他们不是跑,而是撤离。没见他们没有丝毫的慌乱么?这时候我们若是去追击他们,他们必在主要街道上设了工事,以弓箭毒箭对我们大加杀伤,所以咱们还是只能眼看着他们撤退。”
宋建功咂嘴道:“可是他们为什么撤兵?这是何道理?怕了咱们不成?”
王源微笑摇头道:“怕?怕咱们他们为何敢攻曲州?南诏国何时敢主动攻击我大唐城池了?你没想过这个问题么?”
宋建功皱眉道:“卑职想过,我认为蛮子夺了咱们姚州,又败了我大军,兴许他们以为我们不堪一击,所以想夺我曲州,给我朝廷施加压力。”
王源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不是重点。我一路上前来都在想一个问题,以南诏国之力,或许可勉强自保,但主动进攻我大唐城池却是自不量力之举。而且攻曲州更是愚蠢。他们知道我剑南节度兵马的主力在曲州,却还硬碰硬的猛攻曲州,这不是傻是什么?阁罗凤手下多少兵马?不过四万左右。曲州之前守军多少,三万多近四万的兵力,若是你,你会在兵力对等的情形下攻城么?”
宋建功皱眉道:“好像确实没什么道理,他们攻姚州是因为姚州只有几千守军,而且他们想杀了张虔陀,所以才敢攻城。攻击我曲州似乎是没道理的乱攻。在攻曲州之前毫无征兆,蛮兵一直驻扎在姚州,我们相安无事近一个多月,忽然间他们便从山林中涌出来佯攻鲁甸县,孙友能跑去救援被他们伏击损失了几千兵马,然后他们便咬着曲州不放了。”
王源点头道:“可想而知必有内情,相安无事一个多月,说明阁罗凤心里其实也很矛盾和担心,若是他有野心的话,早在泸水之战后便可一鼓作气进攻嶲州或者是曲州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一个平时犹豫懦弱的人忽然变得强硬果决,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有了靠山。我想,阁罗凤定是有了靠山了。我大唐和南诏开战,吐蕃人必不会袖手旁观,我怀疑吐蕃国一定给了阁罗凤某种支持。就像以前我大唐庇佑南诏时,南诏国对吐蕃国强硬这是一个道理。”
“定是如此!卑职也想过这件事,曾经同鲜于大帅提及过,不知鲜于大帅是否上心,是否派人去搜集这方面的消息。”
王源苦笑不语,心道:鲜于大帅那里操心这些,正儿八经的战斗情形他都没跟我多说,他也根本不是打仗的料,一门心思赶紧往京城跑,指望他,那可是一场空。
“可即便如此,这和蛮子的撤离有什么干系?既然有了靠山,他们今日该同我们决一死战才是,好容易攻下了曲州,难道就这么拱手想让?”宋建功皱眉道。
王源道:“我是这么理解的,一则阁罗凤不愿跟我们死磕,他的兵马数量不多,也很宝贵,没有有利的作战条件,他是绝不肯同我决战的。你想,在曲州城中巷战,他岂是我们的对手。但若是出了城呢。满目山地峡谷山林,那便是他的地利,我们的骑兵毫无作用,那才是他想要的作战战场,所以这撤离是明智之举,他可不希望和我们天亮后在曲州城里大战一场。”
“但是,既然他不肯正面交战,却又为何要攻打曲州城?而且攻的这么凶狠?”
王源点头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刚才我们分析了若阁罗凤和吐蕃达成协议的话,那么吐蕃肯定会有所动作。阁罗凤悍然攻击曲州是不是对吐蕃的一种配合行动,目的便是钳制我剑南兵马主力不得救援,这是否是一种可能?而因为孙友能的擅自撤离,让曲州意外的陷落,阁罗凤也许都没想到能拿下曲州来,这对他都是个意外。所以援兵到达,阁罗凤毫不犹豫的撤兵了。你想这是不是有点道理?”
宋建功缓缓点头道:“确实有道理,孙友能没撤走前他们好像确实攻的乏力,几次攻上城头都没有进一步的猛攻,倒是把孙友能吓破了胆。但若照王副帅的分析,他们在这里攻击是为了让我曲州主力无法离开,配合吐蕃的行动。那么会是哪座城池遭受攻击呢?为何我们还没有任何消息呢?”
王源道:“没有消息并不是好消息,消息来时一定让人大吃一惊。目前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城池是……”
“嶲州。”柳钧出声道。
王源赞许点头道:“对,嶲州,嶲州只有一万两千兵马守御,本来是防占领会川的南诏兵马,那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如果吐蕃人想趟这趟浑水的话,最快的办法便是从律賁城出兵,数日内便可沿金沙江抵达会川,便可直接攻击嶲州了。所以,我已名赵青带人赶往嶲州去探明情形,不出意外,今日晚间必有消息。”
宋建功额头冒汗道:“王副帅,您这一分析,卑职觉得事情很是棘手了。”
王源点头道:“若南诏真的和吐蕃联合,事情岂是棘手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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