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上卵 第十章 贤人该如何

昆嵛从辔而下,黯淡昏黄晕惹的天穹雨气充沛,禹悬辔自地下仰头观摩,历历落落千百道雨箭煌煌如仙人御剑大潮,遮天蔽日携天威划掠而过,彗星一般,羁束山麓,遏滞裕源,大雨可以饯旧迎新,禹悬辔很喜欢雨气属露的感觉,有如吃下一粒鲜甜柑橘,口腹之欲得以满足……“地球上,住的地方,很少有如此充沛的雨汽,火星,荧惑,四下里,更像狱渊了。”

禹悬辔守在朱晦案身边,浅浅斟酌一般手指交叉,叠加在下腹处,这是他的习惯,先天不足的他,两腿残疾,从未有过步履蹒跚的感觉,自从记事起,便窝在一个轮椅上,轮椅也随着身体长大而变大,也是这般狱案渊邃的蹙迫感觉,从未改变过,将两手叠加在腹,也就随之成为了习惯。

半刻后,太阳光线延伸,地平线援叠,大雷音寺铺就一层金光,岑参历井一样的新鲜气息癣浮斑斑点点,更加深邃了,地球湛蓝,月球攀附轨迹乳色光晕搀杂,水星金星环绕而略,木星很大,是太阳系中最大的行星,远方黑暗里,星辰点缀着,目不暇接,黑幕外是什么?究极在哪里?地球在宇宙里意味着什么?禹悬辔直欲欣然命笔,记录下自己的遭遇,自己似乎面对黑暗,不再吝惜不再惧怕了,想着地球上夜晚闪亮的霓虹灯,荷叶般冒尖闪烁,一根电线杆上,麻雀惴惴不安跳腾闪挪在电线上,底下是刚刚下班的夜归人,偶尔慌神触碰到电线杆,想着自己真是倒霉,连电线杆都会碰到头,莫非寓意着什么。明天老板会因为工作失误或是迟到早退呵斥自己,然后脸色更加晦暗不已,恨声用力踢了下恼人的电线杆,上面挪移的麻雀应声而起……夜幕低垂,雨露深重,厚染秽涩的夜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幕然转圜,亘古长存的古老孤寂……真好啊!世界原来如此,不仅仅是在书上浅鲜的一句太阳是芸芸地球是芸芸如何如何,心悬孤岑,扪参历井仰胁息,千里江陵一日还,原来是砧板上书案上弥留的琛宇之言,而现在,我和朱晦案正在仰胁息,正在推动者冥冥之中的所有人希冀将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想及命运,禹悬辔恍恍惚惚,迷离神色中喘息粗重,呼吸声如同榆木敲打着木鱼,天乩的雨幕加重,天上好像有人泼下一盆冷水,不,是沸水,滚沸的水浇铸而下,金属熔化后流动带来的蒸腾水汽,无边无际……这就是命运吗?在案前在身后在眼前,若有人拔地而起,该就是阻滞着不尽滚滚而来的命运了,自己和朱晦案该做些什么的,一定要做些什么,不仅仅纠结和羁束以往,而是该醒目,掘尽气力,慨然向上,脱离这个斑驳的荧惑,哪怕踏着的是深渊是黑狱是血腥,也要让自己动起来,而不是沉湎其中,那是溺水的涟漪,会让你沉入漆黑里,永生永世不能动弹,或许,这也是命运多舛的象征……该要,该要怎么做,才能力拔山兮气盖世,征服这片宇宙,只需要踏足而已,一息烩吝,但有一息尚存,便可以拨云见雾,蹙深蔟涨,掌握这一息的命运,即便立刻死去。

涉深潭而逆流蹙上,履深渊而澹澹履冰,白雾下篱笆里窠臼上,把握……哪怕一厘一息……是舛流,就逆流而上,是深渊,就一跃而下,是命运,就踏碎……啊……啊!撞阵……沸水一般,疯癫吧,世界在等待着你,死去一刻,终将将临,何不……撞阵,夏花璀璨,只在一息里。

赳赳……撞阵。

嘶吼如猛虎出山,璀璨如将星云集,大世拂然,我等一起蹙深沙场上,那黄历不是好日子,那沙场饕绦淤雾,心思猝然,身体宕跌,莫大浩瀚的晦涩战场中,戌卫……衅起,有一骑状如疯魔,沸然如滚烫的开水,开始凿阵,云雾掀帘后,沸然……凿开一道口子,正是禹悬辔朱晦案正好是你我斑驳律吕的模样,恃才傲物,始才撞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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惴惴不安后,朱晦案自深邃的状态中走出来,猛戾一下,身体璀璨,始才醒目,好像经历了……一片朦胧,在邃赊的状态中自己像是天蓬将军转世,手持九齿钉耙,遇山开山,淤水涉水,看见神魔就上去刨一下,哪怕看见不可触及的禁忌存在,也要踊跃出不可遏制的气力,施力一挥,然后……被贬下凡间,沦为畜生。

但只不竭。

朱晦案神态很好,脸上泛着红润,晦暗鼎状的炉顶袅袅婷婷再度冒出一股白雾,绺绺蜒蜒,廑集攘垢。

两人商量了会,若是金乌离开栖身之地的屋舍楞檐,便立刻跟上,这个地方绝计不是可以久留的,在星辰和大海里选择,还是选择星辰吧,毕竟,只有更加浩瀚遂生无极的星辰,才是同风可企及的唯一选择。

朱晦案再次像向后院走去,睡眼朦胧,满嘴哈欠,像是要睡觉。

禹悬辔推度着轮椅打算再四处走走看看,神秘一样的大雷音寺,一定有着更多的悬疑存在,或许是……禁忌。

僻壤闷沉的大雷音寺蒙尘沟沟坎坎,禹悬辔一人梦沉书远,浅浅斟酌,或是抚摸,不禁为这般鬼斧神工的神迹嫌隙噤叹,闽审一番,他翻找到几张黄帛,上面是篆字,依稀可以辨认,几个“雷音”,“淬炼”,“惠景”字样入眼,禹悬辔心神一震,大雷音萃体,佛门中涉及大雷音都是晦吝莫测诸多避讳的存在,一定是诸般玄奥。

禹悬辔细细打量着青砖,想着能不能藁下几块……朱晦案缓缓走近,招了下手,禹悬辔抬头,眼角含笑问,“吞了菩提树,感觉如何,是否有佛祖悟道的感觉,想必……那金钱肚血豆腐鱿鱼须也不遑多让。”

朱晦案神色自若道:“若是佛祖有灵,必然会护佑你我这两个相隔千年远道跋涉而来的后生晚辈,不计较你我的卑论骚扰。”

禹悬辔泰然说:“佛祖……毕竟是佛祖,古时候的大能,这座大雷音寺与他的渊源一定极深,西方极乐的缔造者,天庭之主在孙悟空打上南天门凌霄殿上,躲在案牍下惴惴不安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西方如来。”

朱晦案晦涩说:“那神庭之主躲着惶恐不安的模样,喋喋叫苦不休,一定是恐惧至极。”他转头看天,欣欣然说:“自古以来当权者便是如此,一遇到劲敌哪怕是人人口中传颂的所谓之人,也是心生惶恐,然后做出受灾受难的模样,喝着酒闷声不响,手下人自然就会发问,然后给出解决的意见,说得不好或是意见不被采纳,就是奸臣佞人,说得好说的好听,就是好人贤臣……”

朱晦案神色一拧,“他们最常做的……就是说话,不做事,说话,接二连三的说话,等待着解决之人提出解决方案……”

“他们最常做的还有,就是……”

禹悬辔饶有趣味说:“什么?”

朱晦案脸上满足,“就是杀人……愤怒不堪的杀人,喝酒时杀人,想不开时杀人,不竭的杀人,只要人死了,就一点转圜的余地就没了,届时上下一心,所有人绝口不提,因为,问题得到解决,祸患不再了。”

朱晦案脸上露出喜色,低头俯视着禹悬辔说道:“或者……大多,大多得到解决。”话锋一转,“你知道他们杀的多是什么人吗?”

“或者,大多杀什么人?”朱晦案眼睛延伸处熠熠发光,并未等到禹悬辔回复,就急不可待说:“贤人,谁贤杀谁,不留余地,一点都不留。”

“那么,你是贤人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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