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突然飘起了冬雨，就像是老天爷的眼泪，很凉，凉进每个人的心里。
我们虽然不是李建国，但我们也能感受到李建国的痛苦，这份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试想想，当你欢天喜地，很激动地等着要当父亲的时候，却发现生出来的婴孩是一个死胎，幸福和痛苦翻转得如此突然，你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吗？
还有躺在床上的妻子，怀胎十月，历经艰辛，一步步看着自己的肚子鼓胀起来，看着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成长，每天都在期待他出生的那一刻，每天都在幻想他会长成什么模样。
但是，当这个小生命离开身体的时候，竟然是一个死胎，作为母亲，谁能接受得了？换做任何人，可能都会精神崩溃。
“啊——”李建国大喊一声，抱着死胎冲到院子中央，任由冰冷冷的冬雨落在他的身上。
黄毛想要上前把李建国拉回来，却被大老表拦住了，大老表对黄毛说：“他现在需要宣泄！”
砰！
李建国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李建国抬头望天，情绪崩溃地嘶声怒吼：“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残忍？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见李建国这副模样，我们的心里都很难受，我的眼前闪过一帧帧的画面：
我们给李建国送上礼金礼品，李建国高兴地对我们表示感谢；李建国的客厅里，到处都堆放着新生儿需要用到的东西，尿不湿、衣服、帽子、李建国一边喝着酒，一边问我们这些东西好不好看；大老表问李建国查过胎儿性别没有，李建国开心地说，生男生女他都喜欢；李建国感谢大老表带他出去打工，说孩子出生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他只有努力地工作养家，满脸都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感。
可是，这些幸福的画面，现在却变成了最痛苦的回忆，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心里。
我们作为局外人，都非常的伤心难过，更何况李建国呢？
兰姨从卧室里走出来，同样是神情悲戚，几十年从未出过问题的兰姨，今晚却第一次出现了问题。
当然，我们也知道，死胎这个问题跟兰姨没有什么关系，兰姨只负责接生，生出来的孩子是个死胎，兰姨也没有办法。兰姨又不是神仙，能够让一个死胎活过来。
虽然这件事情跟兰姨关系不大，但这件事情日后传出去，还是会对兰姨的声誉造成一些影响。
兰姨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对大老表说：“给我一支烟！”
大老表毕恭毕敬地递给兰姨一支华子，又亲自给兰姨点上：“他老婆……没事吧？”
兰姨说：“昏过去了！”
大老表探头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回头小声地向兰姨询问道：“兰姨，刚刚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老婆春燕又是怎么个情况？我们在外面听见她大喊大叫，又骂又哭的，实在是有些古怪！”
兰姨看了一眼跪在院子中央的李建国，对我们说：“让他缓和一下心情，我们去客厅里聊吧！”
我们点点头，跟着兰姨去了客厅。
路过李建国身边的时候，大老表将自己嘴里的香烟塞在李建国嘴里，然后拍了拍李建国的肩膀，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李建国，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回到客厅，兰姨在客厅中央坐下，我们围着兰姨坐了下来。
“兰姨，喝茶！”胖虎给兰姨泡上一杯热茶。
“去去去，兰姨喜欢喝酒，给兰姨搞杯白酒过来！”大老表说。
胖虎应了一声，又给兰姨斟上一杯白酒，放在兰姨面前，兰姨不知道是不是口渴了，端起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酒量相当好。
兰姨放下酒杯，表情沉重地说：“我在这十里八村走了几十年，而且经常去城里，帮一些大户人家接生，但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怪事！刚才那个徐春燕，活脱脱就像一个疯子！”
在准备接生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徐春燕也很安静。
李建国离开卧室以后，兰姨就帮徐春燕脱掉了裤子，从背包里取出一些接生所用的工具。
兰姨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跟徐春燕聊天，告诉她不用紧张，女人生孩子是一种本能，每个女人都能做到，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徐春燕刚开始还是很正常的，跟兰姨说话也是细声细语。
不一会儿，正式开始生了，徐春燕紧紧抓着床单，孩子生产的也很顺利，很快就探出半个脑袋。
就在这时候，徐春燕突然冒出一句话：“你是怎么进来的？”
兰姨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徐春燕的问题，徐春燕突然又扯着嗓子叫喊起来：“你来做什么？走啊！快走啊！滚——”
兰姨一脸问号，怔怔地说：“我来帮你接生啊，你怎么让我滚？”
徐春燕并没有理会兰姨，她一直侧着脑袋，身体因恐惧而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古怪。
兰姨觉着不太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徐春燕并没有看着自己，徐春燕的目光，一直盯着卧室的东北角，情绪激动，不停地高声叫骂：“走啊！你别过来，快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兰姨扭头看向东北角，却发现东北角只有一个衣柜，根本就没有人。
徐春燕的反常举止，令兰姨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兰姨麻着胆子走到衣柜前面，猛地推开衣柜，却发现衣柜里面也就放着几床被子而已，也没有人。
兰姨相当困惑，徐春燕这是怎么了？她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兰姨关上衣柜，衣柜中央有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出房间里的景象，灯光暗淡的房间里，徐春燕躺在床上，面容略显狰狞，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镜子，嘴里依然在喋喋不休地骂着：“滚啊！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快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