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伊人,红袖添香。
这本就是许小闲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梦想。
其实不能说是梦想,因为在遥远的凉浥县,就有一个叫季月儿的姑娘在等着他回家。
而现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异时空的夜里,在正好寂寞的时候,在正好苦闷的时候,面前正好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这个女子正好在楚楚动人的看着他。
有些慵懒,有些迷离,还有些暧昧。
混合在一起,就像调好的一杯鸡尾酒一样。
许小闲嘴角一翘,与景蓁蓁纠缠在一起的视线脱离开来,他看向了那月下的荷塘。
倒不是退却,而是……他终究理智,终究觉得给不了景蓁蓁一个她所憧憬的未来——
他并不知道叶书羊对景蓁蓁说起的鸿沟的故事,就算是知道,他也明白世间总有一些鸿沟是真的难以逾越,若是一步踏了进去,极大可能将彼此埋葬。
“那两首歌,是我在凉浥县遇见一个女子所作。”
许小闲毫不脸红的将那两首歌据为己有,“她的身世颇为坎坷,但她的灵魂却极为高洁。”
许小闲在回忆着云衣容。
而此刻,就在那西厢房的房顶上,叶知秋正拿着一个酒壶独自坐在房顶在喝酒。
他听见了许小闲的这句话,也看见了一个人正向这处房顶飞来。
那是一个女人……好像刺杀许小闲的目前为止都是女人。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发现隐匿了气息,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的大宗师叶知秋。
她径直落在了这屋顶上,叶知秋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
叶知秋再伸手,一指头就制住了她的穴道。
“你也是来杀许小闲的?”
云衣容仅仅是惊了一下,“你是在保护他的?”
“嗯,”叶知秋喝了一口酒,“你不是来杀他的。”
“我不是。”
“那你来干啥?”
“给他送一封信。”
“你是谁?”
“……昔日故人。”
叶知秋一怔,“云衣容?”
云衣容垂头,未曾回答。
叶知秋松手,解开了她的穴道,转身向后院指了指:“喏,他就在那……好像正在说你。”
云衣容错愕,“说我?”
“对,说你,不急的话不妨听听……要不要喝一口?”
“我现在不喝酒。”
“好,那就听听他是如何评价你的。”
……
许小闲并不知道云衣容为了四平水榭刺杀世间终究还是跑来了。
此刻他的脸上有着一丝的庄重,他的语气也深沉的不容置疑:
“我很喜欢莲花,所以在许府的那池塘里种了一池塘的莲。在我的眼里,那个女子就像夏日里盛开的莲花一样。”
“莲花有一种高贵的品质,那便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最终却受到了不可抗的变故。她落入了风尘之中,她在那风尘里摸爬滚打坚强的活着……那是她的噩梦,那便是她远离我而去的原因。”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我的心里,她的那些过往……并不重要。”
“所以当时在百花镇我唱了那两首歌给她,而今想来她大致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景蓁蓁仔细的听着,在长安的时候,这位摄政王发布告示全城寻找云衣容的故事她听到了一些,此刻才知道其中当真有着他深厚的感情在里面。
“你本是个什么意思?”
“那首《离歌》,我的意思是她和过往说离别,是希望她能够更加坚强。”
“而那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也是希望她告别昨天,能够着眼于未来。未来有月光和星子,有玫瑰花瓣和雨丝。”
“当然,这两首歌每个人的解读都不一样,这不怪她,若说要怪,其实最应该怪的人是我……”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间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敢说对她好一万年,我会对她说这一辈子我都会珍惜你,都会将你捧在手上放在心上。”
远处屋顶上,叶知秋手中的酒壶悬在空中,他听了这句话之后,眼里是一片迷茫。
若是仔细看去,那迷茫中藏着的便是深深的悔意!
而云衣容早已泪流满面。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流下,流到了嘴角处,才发现眼泪原来是苦的。
原来,他真的不在乎我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可是他是大辰的摄政王啊!
他怎么可以娶一个曾经风尘中的女子!
这便是横亘在她和许小闲之间的那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她看来,这条鸿沟足以将她和许小闲给埋葬。
景蓁蓁显然也知道一些关于云衣容的情况,作为景国的公主,在她所接受的教育中对许小闲的这番痴情是有些不解的。
正如云衣容自己所想的那样,她也觉得堂堂摄政王娶一个曾经在风尘中混过的女子……这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但从另一方面去想,她又觉得许小闲这便是重情重义,哪怕而今有了极高的身份地位,他也依旧没有忘记那个曾经在百花镇的姑娘。
“本不应该向你说这些的。”
“但今儿个我的心里确实颇难平静,于是就说了,你听听就好。”
“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歌,它叫……《再回首》。”
许小闲双指敲打着桌面,发出了极有节律的声音。
他望向了璀璨星河,嘴里低声的唱出了这首歌: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
景蓁蓁满脸惊诧。
远处的云衣容却已经将这词曲给记在了心里,她读懂了许小闲的心,然而终究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那无尽长路上陪伴着他走一辈子的那个人。
坐在许小闲对面的那姑娘应该就是景国的那位公主殿下。
她、还有季月儿,她们才是伴着他走一辈子的人。
云衣容从袖袋中取出了写好的那封信,递给了依旧在惆怅中的叶知秋,却将叶知秋手里的酒壶给取了过去。
她仰头,一口气喝光了酒壶中的酒。
她抬头望了望星河,又看了看那大红灯笼下的许小闲,还看了看在灯光映衬下的那一池子的莲。
莲已含苞,就要绽放。
这样的绽放是属于她们的。
而自己,却尚未等到春天的到来便已经凋零。
她转身而去,没有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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