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明义的这一句话,杨开眼角顿时一跳,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意思?那个李泽我查了,的确没有什么背景,你在翼州那边不是也没有查到他有什么背景吗?”
王明义哀怨地看了一眼杨开:”杨兄,你害死我了,这人在翼州的确没有什么背景,他的背景,在镇州啊.”
杨开顿时变了脸色.
镇州是什么地方?那是节度使李安国的大本营.那个小子姓李!猛然反应过来,杨开脸上的冷汗顿时涔涔地往下淌着.
“他,他,他是李家的人?”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相比起镇州李氏,他杨开算个什么鸟?即便是在翼州,他家也是排不上号的.他能到武邑来到县令,还是因为巴结上了翼州王氏,又机缘凑巧,武邑原县令武功离任这才得到了这个位置,要不然他有了发财的机会,怎么会第一时间便想到王明义呢?一来是义兴堂他估摸着自己吃下去会撑着,二来也是存了报答王氏之心.
可万万没想到,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要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了,真要得罪了镇州李氏,只怕王氏为了自保,第一个就要把他收拾罗,都轮不到镇州那边动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心存侥幸:”李氏一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李泽啊?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又会窝在这里默默无闻?”
王明义颓然跌坐在椅子之上:”李氏这样的大家族,有什么秘闻,又岂是我们能知道的.只怕连我姨父也不清楚.我现在明白了,武功为什么在这里当了十年县令不得升迁,那个王八蛋,离任之时为什么不交待清楚?”
“是我跟他吵了一大架.”杨开脸色惨白.”他离任之时,县上亏空严重.”
王明义苦笑着看了一眼杨开:”杨兄啊杨兄,这在地方之上当官的,那一任不是这样,后边的要给前面的补锅,然后自己在拉上一屁股帐丢给下一任,你,你……”这个时候他也反应了过来,这杨开,以前根本就没有当过地方官好不好?一想到杨开是自己推荐给父亲,然后由父亲作保安排过来的,他的头皮就一阵阵的发麻.
“会不会是搞错了,是我们自己吓自己?”他喃喃地道.
“怎么会搞错,李泽我的确是不知道,但公孙长明我是知道的.”王明义看着他:”当初这个人出了一点事儿,是镇州李节度派自己的贴身侍卫尤勇从卢龙那边带回来的,回来是绕道横海的,路过翼州的时候,我姨父还请尤勇与这公孙长明吃了一顿饭,我跟着父亲去作陪的.只是他不是去了镇州了吗?怎么又跑回了翼州,还成了这个李泽的先生?”
他突然跳了起来:”这个李泽,到底与节度使大人是什么关系?公孙长明被节度使如此看重,不惜得罪卢龙节度使也要将他弄回来,居然就让他成了李泽的先生?”
他越想越怕,伸手抓住了杨开的手,”杨兄,我怕,我怕这义兴堂,实则上是李节度使的生意吧?”
听王明义这么一说,杨开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可能呢?节度使要做这样的生意,尽管光明正大就好,那用得着如此偷偷摸摸?”他辩解道.
“这就要从义兴堂本身来看了.”王明义喘着大气道:”义兴堂从来不在成德治下做生意,一门心思地瞄准着横海军节度使那边,杨兄,一个个的销售网络,也可能是一个个的情报网点,是一个个的秘密人手的储存地点,义兴堂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触,行贿,拉拢横海军治下的那些官员,而且那个程维不是说,义兴堂今年以来还在那边建设仓储吗?你想想,如果让人横海军那边知道这个义兴堂是李节度的,是什么后果?”
“你是说李节度瞄上了横海军?”杨开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难怪王明义说节度使在整军备武,难怪他说他姨父也需要大笔的钱财扩军,如果李节度要动横海军,翼州便是第一线啊!自己竟然打起了李节度的生意的主意,而且这里头还关联这么大,这事要是捅出去了,只怕李节度会剥了自己的皮.
“王贤弟救我!救我杨氏一族.”杨开一把抓住王明义的手腕子,哀声道.
王明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断尾求生只是最后万不得已的手段,而现在,先要想的此事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如果能把这件事捂在武邑之内,就万事大吉了,最不济,也要在翼州之内消化掉,万万不能捅出去让镇州那边知晓.否则别说自己,便连父亲也是要吃挂落.而姨父也会受牵连,李节度使麾下,盯着翼州刺史这个位置的人可也不少.
想到这里,他霍然站了起来,袍袖一拂,便向外走去.杨开呆了呆,也赶紧跟了上来.
前面正堂之内,十几个衙役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泽三人,李泽与公孙长明稳坐不动,好整以遐地喝着茶,屠立春瞪着眼睛,眼神儿在衙役们的身上转来转去,看得那些人心里一阵阵发麻.在屠立春眼中,这些人与小鸡崽儿也差不多.那细细的胳膊腿,自己一伸手,卡巴一声,就能给捏断罗.
大厅之中的气氛有些古怪.只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响起.
王明义走得极快,杨开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
一步跨进大堂,王明义先是扫了一眼那些衙役,沉声道:”都给我滚出去.”
衙役们一呆,看向王明义身后的杨开,杨开连连挥手,衙役们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话说他们也被屠立春看得有些发毛了.
大厅里没有了其它人,王明义二话不说,双手抱拳拱头,先向李泽深深地一揖:”得罪了,李公子,这是一场误会.”
不等李泽说话,他又向着公孙长明同样地作了一个长揖:”公孙先生,还记得王家二郎吗?”
公孙长明呵呵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王温舒家的老二啊,你不在翼州,跑到这武邑来干什么?上次在你姨父家,你好像给我倒了几杯酒?”
“公孙先生好记性,那日姨父宴请先生,正是在下在一边侍候.”王明义恭恭敬敬地道.
公孙长明呵呵一笑,”他才是正主儿,你不用找我,与他说话便是.这武邑的事情,本身便是他在作主,我不过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教教他学问罢了.”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但听者却是有意,立刻又往深里想了几层.
王明义转身又向李泽一揖:”李公子,此事是一场误会,误会.”他身后的杨开,也是拱手抱拳,长揖不敢起身.
李泽笑道:”杨县令为何前倨而后恭呢?”
“李公子,我这个杨兄弟猪油蒙了心,竟然打上了李节度……”
叮的一声,李泽手中的茶杯盖重重地合在了茶碗身上,王明义打了一个突儿,立即改口:”他猪油蒙了心,竟然打起了李公子的主意,实在是该死,不过他实在是不知这事儿的底细,还请公子大人大量.”
李泽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茶几上,微笑道:”今日杨县令把我请来,大概是我不答应,就准备收拾我一顿吧,大概还会往牢里走一趟,尝尝这刑房的十八般武艺对不对?”
杨开双膝一软,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以额触地,”下官委实不知,还请李公子恕罪.”
李泽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说得倒也有道理,这事儿本身便是秘密,你不知道,倒也真应了不知者不罪这句话,起来吧,堂堂一县之令,跪在我一个白身面前,算怎么一回事?传将出去,还说这成德没规纪呢?”
这句话说得极重,一边的王明义一把便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杨开拉了起来,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李泽这么说,便已经点了题,这事儿,不会放深里追究了.他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至于接下来李泽要提什么要求,他除了应着之外,也没有了别的什么选择.杨开的肩膀太嫩,根本就担不起这事儿,而李泽,大概也只会盯着自己.
想着本来是来武邑准备发财的,没想到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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