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马范的表白,成功笑了笑。
不得不说,司马范的确切中了成功的软肋,算是急成功之所急了。
朝廷肯定会有投入,但这个投入的多少,却是不能抱有太大的期待的,与成功想要完成的大业相去甚远。所以,内部挖潜,自己想办法筹集所需要的资金,还是要占大头的。
西域有实力的商会现在有吗?
当然是有的。
比方说以唐吉为后台的通达商行,再比如说以袁潭为后台的袁氏,以薛平为后代的薛氏,以厉海为后台的洛阳一系商人。
但这些有实力的大商家,在过去的数年之内,他们依仗着自己的资金实力,也依仗着官方的后台,把西域当成了自己的提款机,在西域赚取了大量的银钱。
问题在于,他们在这里赚了钱,然后却将赚来的钱带回到了内地,投入到了在他们看来利润更为长久或者说一些竞争更为激烈需要更多资金去布局的行业当中。
站在朝廷的角度之上,这自然是无可厚非,左右这些商行都是缴足了税款的,至于赚取的钱商人怎样配置,他们不想置喙。
而以前的西域都护府的高层,都与这些人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既然没有违备朝廷的法制法规,那当然也不会去干涉。
但现在成功来了。
成功是孤家寡人一个,与所有商社都没有什么瓜葛。
作为新任的西域都护,肩负着振兴西域经济的重任,自然就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成功想的是,在西域的地方上赚了钱,自然要留下来在内部尽可能多地循环,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但八年的时间,西域商业板块已经大致都被分割完毕了,形成了一定的固有的模式。成功想要撬动这个在官场和商场之上都很稳定的板块,那就必须要找出另外一支力量来,而且这支力量,还必须是西域本地的。赚来的钱最后仍然能落在西域本土。
然后以此为基本,迫使其它的商业集团,不得不在西域本地加码,否则,就面临着被逐出市场的风险。
在长安,成功选定了两个方向上的势力。
第一个,便是司马范为代表的司马家族。
曾经的河东世家,如今已经不可能回去了。即便回去了,内地也不可能再有他们的位置,他们只能立足于西域本土谋求发展。
而作为唐人,司马家族还是有着作为一个唐人最基本的骄傲的。在大唐开拓西域的过程当中,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司马家是既流了血又出了汗的。
所以,成功觉得他们是可以被倚重和利用的。
而第二股势力,则是西域本地的那些曾经的部落头人。在大唐大举重返西域的时候,总是还有不少的聪明人选择了投靠唐人。而这些部落头人,经过多年的积累,手里是有着大量的财富的。
但是在过往,这些人却是在小心翼翼地求活,丝毫不敢展露自己的财富,生怕这些财富会引起唐人的觊觎从而给他们带来灾祸。
被埋在地下的金银财宝,让成功这样的人痛心疾首。
但这些人的钱,也不是那么好弄出来的。
当初唐人为了更快地平定西域,将其纳入统治之下,对这些人还是很优容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站起来反对吐蕃人。到了后来,大唐的统治稳固了,这些人就更加的老实了,也就很难找到借口来对付他们了。
想要这些人把钱拿出来,首要的便是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
而要做到这一点,成功即便是身为西都都护,西域的最高长官,空口白牙的,也不可能取信于人。
成功与这些人中间,需要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中间人。
司马范,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们司马氏,现在还有足够的资金吗?”成功问道。“你应当知道,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需要有大笔的投入,但是回报,却是很慢的。”
听到成功这样问,司马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因为这代表着他已经成功地过了第一关。
“我们有足够的可供投入的资金。”司马范没有丝毫的犹豫,“而且我们不计较回报的快慢,我们司马家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们也有足够长远的眼光。”
“很好,曾经的河东世家,传承久远的大家族,这一点眼光还是有的。”成功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我,你现在能抽出多少现银出来。初期的启动是最耗银钱的,而且是完全没有回报。”
司马范伸出了一个手掌放在桌子上。
“五百万。”成功吃了一惊。
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从秘档之中成功得知,当初司马家族从河东带来的浮财,不会超过百万。他们最为值钱的田地,商铺,宅院,当初可都是被没收了。也就是说,这八年来,司马家族居然在西域赚到了四百万银元。而这,还是在司马家受到若干限制的情况之下取得的。
“你们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成功对此大感兴趣。
司马范笑道:“说来也是没有办法。像我们家族这种带罪之身,到了西域之后,好的生意是轮不到我们的。我们也没有胆子去跟人家争抢,所以,只能做些小生意了。”
“小生意能赚这么多?”
“都护可不敢小看这些小生意呢?”司马范笑道:“别看都是些针头线脑的日常用品,但西域这地方,这种东西缺口却是极大的。而且利润相当的高。因为西域本身生产这些产品能力极弱,后来我们开始建立了这样的一些工坊,从内地挖来了很多技术成熟的工匠,很快就完全占领了这些市场。有了内地成熟的工艺,我们的成本压缩得极低,但是卖出去的价格相对于内地而言,却是极高。”
成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后来他们那几家回过神来,却也是来不及了,从内地运来这些东西,豆腐拌成了肉价钱,在这里再建工坊,投资太大,而且会陷入与我们的激烈竞争当中。再者了,他们有更赚钱的生意,也就懒得与我们计较了。就这样,我们基本上完全占领了这些日常消耗品的市场。”司马范接着道:“但是西域的人丁必竟有限,后来我们的生产规模上来了之后,我们又把这些东西沿着丝绸之路运送了出去,打开了外部市场。”
“从本地还能募集到多少资金?”
“从那些头人手里能够募集到多少资金不好说。”司马范道:“他们毕竟与我不同,就算有在下去从中说合,他们也可能只会先做一些试探性的投入。如何取信于他们,让他们真正地拿也身家来,这就要看都护以后的作为了。”
“这些人,我肯定是要稳固住的。”成功点头道:“这八年来,薛都护已经在归化方面做了许多有成效的工作,基础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深化,他们这些人,便是我要转化的一部分。有经济将他们与朝廷紧紧地绑在一起,现在,没有什么比经济利益,更能让他们俯首贴耳了。接下来,在我的都护府中,会引不一批在西域有头有脸有人望的本地人,成为我的幕僚,也会担任一些职务。”
“都护所虑极是。”
成功笑看着司马范:“说吧,你要什么?做生意嘛,说不定就会有赔本的风险,所以我会给你一些补偿。”
司马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都护,我们司马家,这些年来在西域,虽然没有薛家在吐蕃做得那样出色,但却也有数十名子弟为大唐献出了生命。眼下,薛家算是已经被解除了枷锁,但我们司马家,却还在戴着镣铐起舞。在西域各地任职的司马家子弟,工作再出色,也难得到晋升。在学堂就读的孩子,学业再出色,也难以得到推荐去各大学院就读的机会。我希望笼罩在我们司马家头顶上的这层看不见的天花板,能够得到移除。”
“没有问题!”成功回答得很干脆。“其实陛下对于你们,早就没有了什么芥蒂,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其实从你们踏入西域开始,你们在陛下那里,就已经与其它人无异了。当然,下面的人无端地揣择上意,也就不是陛下所能料到的了。司马范,陛下日理万机,不可能顾及到这些小事的。这天下,人才济济,少了你司马家,并不会因此而缺少什么。就这件事情,我是与陛下谈过的,所以你放心吧,只要这一次我们合作愉快,那么,就不存在什么天花板。”
司马范站了起来,抱拳深深一揖,“多谢都护。”
“无所谓谢不谢,我们这是合则两利,彼此借重。”成功淡淡地摆了摆手:“也是因为你们有这个实力。而且还超出了我的预估之外,本业我以为你倾家荡产能拿出两百万就不错了,钱多了,能办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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