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船队一眼看不到尽头,千帆竞逐,站在高处看下去,似乎连江面都被遮蔽了,根本就数不过来。
山顶之上,看着这一切的南军监视哨卡瞠目结舌,纵然他们生于南方长于南方,但这一辈子,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船只在长江之上集结航行。
飘扬的大唐旗帜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点燃烽火,示警,向鄂州示警!”为首的一名军官猛然醒悟过来,大声喝道。
三道黑色的狼烟自山顶之上升起。
俄倾,另一座高山的山顶之上,亦同样燃起了三道黑烟。
这是南军示警的最高级别了。
三道狼烟笔直地一路向着鄂州方向延伸而去。
“大姐,你看!”排头的战船之上,李浩指着那三道狼烟,笑道:“他们还是蛮小心的嘛!”
两人在密营之中为了老大这个位子,竞争多年,李浩从来都没有赢过,而越到后来,李浩越是追不上李泌的步伐了,现在,他是心甘情愿地叫李泌一声大姐了。
虽然李泌现在与他一样,亦然只是一位中郎将。但李泌这位中郎将,现在可是担负着整个右千牛卫的指挥,行使着大将军的职责。所有人都明白,柳如烟不大可能再重返军中了,所以李泌这位代大将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右千牛卫的大将军。
这是密营出身的那一批人,第一个走上这个位置的人。
而李浩自己呢,现在已经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水师。他的目标,当然不是内河水师的头头,潘沫堂已经老了,将来海上,才是他李浩的天堂。
既然两人已经不存在竞争关系了,那么密营的这一层关系,便只会成为他的助力。
“又有什么用?”李泌瞟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现在就算向真知道了,他来得及回来吗?”
李浩哈哈一笑道:“除非他长了翅膀。不过向真还是很小心的,离开鄂州的时候,还是在哪里留下了五千兵马。算上原本刘信达留下来守老家的一万人,鄂州现在有一万五千守军。”
“刘信达带走了所有的精锐,剩下的这一万人,只有一两千人堪战,剩下的,只不过是他征召起来的青壮,没什么大用。向真留下来的倒是实打实的战兵,不过靠这点兵力,就想挡住我们吗?”
“小弟替大姐开路!”李浩笑道。“鄂州不是问题,咱们得把目光看着向真身上,可不能让石壮占了上风,咱们要是去得晚了,说不定他连汤都不给我们留一口。”
李泌一笑:“你对他倒是佩服得很,刘信达,向真这两个对手,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那有这么容易能让他一口吞下?”
李浩摇了摇头:“大姐,说句实话,以前在密营的时候,屠老大还有田波他们,虽然凶霸霸的,动不动就揍得我们五迷三道的,我还真不怕他们。但石壮啊,连喝斥我们都很少,但我就是怕他。他与屠老大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公孙先生,章公对此人可也是另眼相看,说什么文武双全,难得一见。”
“他的来历,现在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没有知道。”李泌道:“我听说石壮给公子写过一封信,可公子看都没有看,直接丢进火里烧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别拐着弯儿的跟我打听。”
心思被窥破,李浩嘿嘿一笑,“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仗咱们得抓紧了,右千牛卫可不能被右骁卫将威风压下去了。”
“你又不是右千牛卫的人!”
“大姐,你是啊,李敢也是啊,咱们可是一家人呐!”李浩正儿八经地道。“现在李敢本来就临时归他节制了,要是您这头再不出彩,到时候,可不就让右骁卫得意了吗?”
“我可没有跟石大将军比较的意思!”
“石大将军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但架不住他下头那些人到时候得意洋洋啊,大姐你想想,到时候咱们真被压了下头,梁晗那张欠揍的脸,可该有多得意!”
李泌大笑:“当年梁晗被我们揍得惨了,后来咱们成了一伙,他不好意思找我一个女人的麻烦,你们这几个被他找机会揍了好几顿吧!男子汉大丈夫,去打回来啊!”
李浩哀声叹气:“打不过,李瀚那个憨子又不肯与我联手,哼!”
“李瀚的功夫适合战场之上大开大合,梁晗原本是江胡功夫,最适宜单打独斗,再加上他在战场之上磨练多年,阴损得很,你们现在这个身份,上去群殴多跌份儿啊,单挑你们一个也不是他对手。能与他面对面交锋的,也就只有石壮,屠立春,柳成林,闵柔这几个有数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去找他的麻烦了。对了,你再敢叫李瀚憨子,信不信我回头告诉小九!”
“别别别!”李浩连连摆手:“大姐你饶了我吧,要是让燕九那个小气鬼知道了,等我什么时候回去了,指不定便要发烧拉肚子来个不停了!”
李泌哈哈大笑:“我歇着去了,到地儿了,叫我!”
看着李泌走进舱内休息,李浩脸上也是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前些年,自己与密营的弟兄们走得有些生疏了,这一回通过大姐李泌,应当能将关系拉近一些。燕九给他下药他才不怕呢,甚至还巴结不得。了不起拉几天肚子而已,想比起以后这些兄弟姐妹们能给他的助力,这算得了什么?
燕九是哪种随意给人下毒的人吗?不是兄弟姐妹,这种恶作剧她压根不稀得做。
转身走上指挥舰桥,大手一挥,厉声喝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轮桨骤然加速,船只压起的浪花,一波又一波地向着两岸涌去,拍打在两岸岸边。
超过五百艘的船只,其中近一百艘各类战船以及四百余艘商船,满载着两万右千牛卫士兵,向着鄂州方向急驶而去。
接力传递的狼烟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鄂州城,王又看着离鄂州最近的那三道笔直升起的黑色的狼烟,眼中充满了忧虑。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告,意味着来犯的敌人,绝不会仅仅是敌人水师那般简单,唐军水师纵然在水上纵横无敌,但上得岸来,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如今既然烧起了三道狼烟,意味着己方的军官能清晰地判断出,敌人是大规模地来犯。
“腾建,你带着你的一万人守城,同时做好出城支援我的准备!”王又沉思片刻,道。
“王将军,不若一齐死守城墙,我觉得更有把握!”腾建是刘信达部属,他很清楚自己麾下这一万人是什么货色。如果王又带着他的人马出城作战,一旦有什么闪失,那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鄂州城外,适宜登陆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段地方,现在是枯水期,沼泽,淤泥,宽阔的沙滩无遮无挡,正是我们阻拦敌人的最佳战场,如果让他们轻易地走过了这一段,便可以很轻松地鄂州城下展开兵力,随意选取进攻的重点,我只有五千人,分配不过来的。你的这些手下只怕不堪一战。”王又道。“所以,守城,不若去守这一段地方,你的部下,随时支援我便好了。另外,城内所有的弓弩,投石机之类的远程武器,你有多少,给我多少,我要将他们阻挡在水中,不让他们登陆。”
腾建点了点头:“城内这些东西,还是很多的,王将军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我已经派人飞马传讯给向将军了,想来向将军会立即回师来援的。”王又道:“所以我们也不用担心,竭尽全力守卫就好了。”
“明白!”
“明天,最迟明天,北唐军队就会兵临鄂州城下,所以腾建将军,我需要你的部下利用今天晚上,在河滩上布下各类障碍,将各类远程武器安装到河堤之上和河堤后方。这些你也是行家,就不用我说了。我的士兵,今天晚上需要休息,明天,他们会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战场之上。”
“王将军放心!一夜时间,腾某保证完成这一切!”
王又点了点头,伸出手去:“腾将军,这一回,咱们可要相依为命了!”
腾建很想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一夜,腾建亲自出马,坐镇大堤,上万鄂州守军全体出动,在大堤前后构筑阵地,密密麻麻的投石机被安置在大堤的后方,一台台强弩被钉死在大堤之上,一捆捆的羽产送到了连夜建起的胸墙之后,河滩之上,稍微干爽的地方,都被挖沟掘渠,引来了河水,将其变得泥泞不堪。更在河滩之上洒上了无数的铁蒺藜等玩意儿,当这些东西被沙子,淤泥淹没之后,就显得极其阴毒了。
不得不说,腾建的确是挖空了心思,将这个河滩殂击阵地,布置得极其完美了。
当天色放亮,王又出现在大堤之上的时候,也是连连点头,腾建比他想象的做得更好。
一万余鄂州守军疲惫不堪地退回到了城中,而养精蓄锐了一夜的五千岭南兵马,则出现在了阵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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