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不是一天建立起来，小店不大，菜品也很一般，更毗邻城门，因此生意并不好。还有一桌客人一坛酒的规矩，许多人懒得来光顾。

少女气得眼眶有泪，老妇人急忙走出来，陪笑说道：“孩子不懂事，来，给客人们上菜。”

宁可招待单桌客人，也不想打破规矩，甄见竖起大拇指，可以，甄见尊重有想法的人。

天音她们纯属凑热闹，早在天庭时代她们就是女神，被杀生月庇护下来，从此成为了杀生月最信赖的班底。

一坛酒肯定不够喝，甄见给杀生月与自己斟酒，他端着酒杯抿一口，酒意上涌，甄见的眼睛当场放光。

这不是寻常的酒，喝太多年酒了，入口就能察觉到不对劲。绝对不是是用什么道术秘法，就是寻常的酿造手法。用料足，水质好，手法绝妙。

晚星也自己占据一桌，她用爪子准备拍开酒坛子。杀生月不理会，晚星当时就失落了，你开口啊，你开口我就不打开了。

晚星悲愤喊道：“我打开了，我真打开了。”

赌气的少女看着星狐，一个开口说话的妖狐，少女似乎并不惊奇。晚星的小爪子落在酒坛的泥封上，我真打开了。

甄见说道：“姑娘，你家自酿的酒？”

少女黑着脸说道：“我娘说过了。”

甄见说道：“好手艺，五种粮食，冰河的水，酿造过程至少需要六个月，窖藏十五年。”

少女睁大眼睛，不是以前听说过吧？也不对，小店没多少客人，过路的糙汉子们最多说这酒有劲，却没人探寻过为何这酒如此好喝。

这是真正的酒鬼，少女脸色舒缓了许多说道：“一坛酒，六两银子，是不是不贵？”

甄见说道：“我给你六十两也行，多给我拿几坛。我是远路而来的客人，再次来到这里的机会不多。”

少女说道：“远路能有多远？智守星之外的客人？”

晚星说道：“比那个远多了。好远好远的距离，你不敢想象的那么远。”

少女冲着后面喊道：“爹。”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走出来，甄见最恨拄拐的家伙，没一个好人，这是瞽目神算给甄见落下的病根。

甄见客气稽首，老汉说道：“公子不是我们智守星的人，我家的酒一直是这个规矩。要不然我和公子赌一把？”

甄见目光灼灼看着老汉说道：“小赌怡情，来。”

老汉来到了甄见侧面，取出一个木碗，放了三粒骰子说道：“赌大小，你赢了，我免费送你一坛酒，你输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甄见笑眯眯说道：“我的问题不是一坛酒所能比拟。”

老汉说道：“我的酒，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得到。不是十五年的酒，年份最高的酒，八千年。”

天音她们的笑容消失，最高年份八千年的酒，老汉可没说这是祖传的酿造手法，难道这个不起眼的老汉是个高人？

还有就是少女明明听到晚星这个小小的星狐说话，硬是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这一家子不对劲。

甄见捻起盘子里的干果说道：“请坐，这里你是店家，是主人，我只是过路的客人。”

老汉说道：“客人是花钱享受，我站着就好。赌不赌？”

甄见说道：“客随主便，你先。”

老汉抓住三粒骰子丢入木碗，正方体的骰子滴溜溜转着，没使用什么手法，就是普通的投掷手法。

骰子在碗底旋转相互碰撞，最终停下来，两个六，一个五，除了三个骰子点数完全相同的豹子，这就是最大的数字了。

杀生月轻轻啜着美酒，微笑看着甄见。晚星握紧小爪子，你输定了，这个老头子一看就是常年练习，你肯定不行，除非作弊。

甄见拿起三粒骰子垫量了一下，随意丢入木碗里，骰子旋转，晚星忍不住窜到了甄见的桌子上，看着三粒骰子转个不停。

一二三，晚星的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当点数三的骰子即将停下来的时候，撞在了点数二的骰子上，三变成了一，二也变成了一。

三个点数为一的骰子停在木碗里，晚星哈哈大笑说道：“最小的数，你输了。”

老汉说道：“取酒。”

晚星怒道：“他是三，你是十七，不识数吗？”

老汉说道：“三个点数相同，这叫豹子，通杀散点。”

晚星怂了，丢脸了，不懂规矩，让人笑话了。少女惊讶看了甄见一眼走向后面，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抱着一个造型高古的酒坛子。

甄见笑眯眯把酒坛子收入芥子手镯说道：“规定赌多少局了吗？”

老汉的手停顿，是啊，没约定赌多少局，也就是说甄见可以随时停止赌局。老汉艰难说道：“要不然赌三局？”

甄见笑而不语，玩套路呢，第二局老汉肯定还会继续放水赌输，但是第三局老汉肯定来个绝杀，必然是三个六，让甄见没有翻盘的机会。

甄见说道：“这个世上有必然不输的人，那就从来不赌。”

老汉握紧了骰子，甄见说道：“我呢，曾经赌得很凶，连酒钱也输光了，无奈在酒馆洗碗刷盘子，丢脸得很。

所以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见好就收，八千年的美酒，值得我赌一把，也就是一把而已。”

老汉口干舌燥，他嘴唇微微蠕动，晚星怒道：“你怎么如此小气？至少也应该赌两把，一人赢一把才公平。”

甄见说道：“患得患失，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不好。”

晚星眼睛滴溜溜转，老汉说道：“可以敬您一杯酒吗？”

甄见摇头，别套近乎。晚星拍案而起喝道：“明月，你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杀生月冷冽的眼眸看着晚星说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你知道他背负着多大的担子？滚出去。”

晚星揉着眼睛跳下桌子，人心太复杂了。曾经晚星给天行浪子当爪牙，她相信天行浪子说的话，他们要铲除邪恶，彼此就是相互依靠的港湾。

被星力巨鼎笼罩，天行浪子怂了，晚星当场绝望。现在以为杀生月是那种品行高洁的绝世美人，结果她喜欢的男人如此没担当，太伤心了。

老者艰难说道：“有了生命，就有了爱恨，就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敢问修罗王，真界能恢复宁静的日子吗？”

甄见慢慢啜着美酒说道：“曾经有人这样问过我，说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还会有吗？我说，会有的，我愿意仗剑天下，为此我遍体鳞伤。

许多人找到我，诉说他们的委屈，讲述他们遭遇的不公，我说行，这不是事，我帮你们。

当我的故乡遭遇灭顶之外，我以为登高一呼，会有无数人拿起刀剑和敌人开战，哪怕是拿着粪叉子，至少也让我感到不孤单。

没有，我帮助了许多人，好几次甚至以为自己会送命，我依然活过来了。当我站在了对抗敌人的最前线，曾经的兄弟背后捅我刀子，那么多口口声声要守护家园的人，龟缩起来，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并不后悔，帮助那些弱者，让我心里痛快，只是他们不该给我虚假的信念，认为我的付出，能够换来他们的支持。

我被镇压在一座高山之下，只有十几个兄弟与我一起沉沦，他们冲着我破口大骂，说我是大傻逼。他们也很傻，骂完了依然拒绝成神的诱惑，甘心与我堕落，随时可能变成邪灵。

重新活过来了，我依然没有狠下心，我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热爱。喝美酒，看美人，赏美景，这个世界终究还有我眷恋的地方。

但是没有人可以可怜巴巴的对我说，这事儿你得帮忙。人必自救，而不是指望别人援手。明白这个道理吗？你们自己放弃了，还指望别人对你们救赎？”

晚星站在酒馆门口停下来，这个家伙这么惨的吗？听着就可怜。不过好像真正的男儿，理当如此。

晚星灰溜溜退回来，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重新回到了甄见的桌子上。理直气壮拍着桌子说道：“听懂没有？你们自己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就算是一条狗被打了，也会知道咬回去。”

甄见说道：“是这个道理。”

老汉说道：“我应该怎么做？我愿意站出来。”

甄见伸手，巨大的石碑直接落在酒店的门口，酒馆的屋顶太低，放不下这么巨大的石碑。

老汉看清楚石碑上的字，他的眼皮剧烈颤抖。石碑上的文字，直接唤醒了老汉尘封的记忆，那是他没有诞生灵智之前的记忆。

少女担忧说道：“爹，这不行的，你会被毁灭。”

老汉喉结蠕动说道：“把我最初酿造的美酒拿出来，去。”

少女含泪走出去，甄见招手，石碑重新消失，老汉错愕。甄见说道：“有勇气是一回事，送死是另一回事。作为星辰之灵，既然诞生了意志，那就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

要有反抗的勇气，当然还要有自保的能力，你若是被毁灭，我觉得挺可惜的。那就好好活着，打架这种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少女抱着一个古鼎走出来，老汉第一次酿造的酒，就存放在这里面，这是智守星的星灵酿造的第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