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还是不管？

容九掩下了眼间的神色，尽着自己的职责，继续投石。

只是即便投石也不是想投便能投，后方传来的消息，护城石已经耗尽，落在他们手上的石头已经是最后一批。

在这一批护城石用完之后，他们每个人都要拿起手里的兵器，开始迎战这一群力大无穷的兽兵，对于此，每个士兵的神色都是惊慌而无措的。

可他们还是不得不抓紧手里的兵器，鼓励自己迎敌。

队长们一个个都被派上了城头，为众人助力，而张雨扬就是其中一位，当看到容九跟白凌出现在城头时，男子不由震了一震。

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眼花了。

然而容九凉凉扫来的视线，叫张雨扬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瞪大了眼，道：“是真的！”

容九也认出了这个在港口遇见的小士兵，作为一个驻守海岛却害怕海兽的小队长，容九对他的印象很深，两个人对视，便都错开了视线。

装作彼此都不认识。

但张雨扬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容九。在这等险境，忽然遇到了一个高手，居然叫张雨扬生出几分绝处逢生的惊喜。

白凌察觉到了，睨了对方一眼。

张雨扬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爬上来，可因附近人多口杂，也没太在意，他并立在容九身侧，边与容九一同提刀杀敌。

两刀下去，却也伤了一头黑水兽。

容九抬手补了一刀，将黑水兽扔下了城头，低骂：还是这么菜。张雨扬没想到自己这般厉害，心头也升起了几分期待，便奋勇向前，连斩两头海兽。

容九在旁瞥见，喝道：“回来。”

张雨扬闻声忙退，这一退，正与一道黑色的流光擦肩而过，张雨扬定神一看，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恶婆！”

边上有人大声惨叫。

“是恶婆！”

黑色的头发随风延伸，隐藏在了黑幕下，连卷走了三个人的头颅，无头尸体轰然倒下，叫众人发出了惨叫声。

容九眼一冷，枯蔓灵藤一扫而出，击得黑色发丝蹭地后退，发出了像似被火焰燃烧的声响。

彼时，容九一人站至了前方，对众人道：“后退。”

张雨扬登时后退。

众人抬眼看去。

就见女子一人站在人群的三步前，枯蔓灵藤自她身周延伸开，如一座流光将她罩在其中，黑色发丝嗖地一声从四周激射而来，然而都被枯蔓灵藤挡在了外面。

两者碰撞，发出了铿锵的声音。

但下一瞬，黑色发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点燃了，蹭地一下燃烧了起来，右下方发出了一声惨叫。

容九寻声辩位，立时发现了恶婆的踪迹。

“在那里！”

容九足尖一跃，踏过城头，灵藤激荡而出，打在了城头一团黑色雾气上，将一只黏在了城墙附近的恶婆凭空挑起，扔进了火堆里。

噼里啪啦——

黑发瞬间被火焰点燃，里头的东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可根本逃不出来，恶婆惧火，这是它唯一的弱点。

张雨扬发现了，冲众人急声道：“把所有的火堆都点起来，越亮越好！”

黑发在火堆里燃烧，迎风飞起了一串灰尘。

而容九手上也没有停过。

白凌在一旁边提醒道：“左边三十米处有三只，右边六只，城头下还有在上来的，嗯……大概十三只。”

张雨扬听见了，瞪眼道：“你为什么不帮忙。”

白凌道：“不好帮。”

“……”张雨扬看着白凌两手空空，一身白净，显然出身富家公子的穿着，想及之前也是容九出手，而这人姗姗来迟。不由不满地皱眉道：“什么叫不好帮，能动就别干站着，身为一个男人，你好意思让一个女人在前头杀敌奋斗吗？”

这一声女人，张雨扬压得很低。

白凌闻声沉吟，道：“确实是。”

张雨扬翻了一个白眼，他虽对海兽有阴影，可在这种氛围之下，也不得不鼓起胆子压下这份恐惧去战斗，而白凌明显不惧，却还能袖手旁观，这让大男人张雨扬看来极为不屑，但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只是提醒白凌动手。

白凌闻声想了想，指间探向了腰间，张雨扬没看见白凌腰间有挂着什么，可男子一抬手，手里就多了一支墨笛来。

墨笛通体漆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

白凌食指轻轻摩挲着墨笛，想起来，也有些日子没用它了，白凌轻笑一声，笑容引得四周的众人闪了一下眼神。

妖孽！

张雨扬也愣了一下。

男子将其抵在唇边，张雨扬没想到白凌此时还有心思吹笛享乐，不由心情很是愤慨，想说上两句，可另一方有兄弟遇难，他不得不过去帮忙。

这时，轻扬的笛声悠悠地响起，笛声并不欢快，而是漫着几许低沉与悠扬，如深夜，情人在低声诉语。

漫着几许悲伤，还有入骨的思念。

笛声响起，容九一顿，回过头看向了白凌，而白凌也正凝视着她，两人目光相对，容九动作迟疑了很多。

白凌眼神温柔。

风掠过城头，刮起了男子的衣角，也带起了笛声，所有人都听见了，但除却觉得悲伤也无太大的感觉。

可顺着城头爬上来的海兽们，却忽然一动不动，在笛声传递开的夜里，有一只恶婆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像是会传染一般，所有的海兽都发出了颤栗的声音。

低声的呜咽声此起彼伏，似沾染着恐惧，传递着害怕，慢慢地回响在了这个深夜里，众人发现，它们不进攻了。

众人发现，它们在发抖。

它们在害怕。

白凌唇间墨笛一停，淡声道：“退，还是不退。”

淡淡的声音像是击打在了海兽的心上。

也打在了众人的心上。

但声音很轻，也不具备什么威胁力。

可海兽们却发出了一声尖啸，在这一声声音里，如潮水一般，凶猛地涌下了城头，以比来时更加恐惧的速度，退出了明月城，一股退至了港口。

争先恐后的速度，就怕被人丢下。

那速度，叫众人哑然。

转眼间，就看着明月城城门前，只剩下一堆尸骸，而这一场战斗，已然消弭于无形。万兽退，王者现。容九心情复杂地看着白凌。

白凌指向了张雨扬，“他让我动手的。”

张雨扬僵在原地。

一声吸气声响在了城门上。

随后是一整片的吸气声。

当哗然响彻在明月岛时，容九抓着白凌的手，御起藤蔓，飞离了城头，风声里隐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似有几字。

“努力这么久”、“还是暴露身份了”。

风声里又隐约传来男子的轻笑声，回道：“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