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瞥了她一眼,像是读出了她的心思,背手踱步走向石碑,一把拔出插在石碑上的帝器,拔剑的他神色淡淡,举止更是轻松,丝毫没有容九接触到帝器时的灼伤感。
白衣掂了掂这东西,像是抛着玩具,容九看了更加牙酸。
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强时,总有人出面来打击她。
白衣轻嗤道:“执念这么深,难怪能化为魔器。”白衣手下用力,那半截剑化为了飞灰,水下一个暗流打过,将尘埃给卷走。
法阵精灵看到这幕,抖得更厉害了。
白衣淡淡道:“你们在查战场的来源,引出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已经看到了战场的前身,你有什么想法。”
容九低头凝思了很久,良久,抬头,认真地道:“没有想法。”
白衣:“……”
见他被噎到,容九堵着的一口气反而顺畅了很多,她盘膝坐在地上,手指点着膝盖,半是沉思,半是自言自语地道:“距离太遥远,感受不深。”
这自然是假的。
幻境破碎时,那一瞬间的绝望几乎盖顶,叫容九喘不过气来。
只是在白衣面前,容九不想提。
她有种猜测,她见过的幻境,白衣也见过,而且知道得比他们还要多,其实想想他们也有些傻。他们如果要查战场的来历,白衣是最好的询问人选。
他是唯一一个从战场里出来,而且神智尚在的人。
白凌也算一个,但白凌的情况与白衣不同。
哪儿不同?
身份。
白衣与她同族,而自然神族与生命神树息息相关,甚至……与战场也牵扯甚深。
而这最后一点,容九已经几乎可以确认。
钰族海域下的那一座城池,就是帝城。
虽然看不到白衣的脸色,可容九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一言难尽,这人深沉地看着容九,蓦地开口回答了她刚醒来时的问题:“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噩梦。”
容九呼吸一滞。
白衣平静地过于异常,语气凉薄地道:“所谓神族,也不过是人族修炼到巅峰而自封的称号,神,灵,乃至仙,与你们敖龙大陆的灵宗,灵王也并无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镜界,一个等级罢了。”
“我们这些人,追根究底,也还是‘人’。”
“你看过幻境,便也知道,我们也都是从地龙来的。”
容九点了点头。
那万里迁徙,横渡的海岸如今已经明朗,那就是敖龙大陆跟空灵海之间的海岸。
他们当年就是从另一座大陆过来的。
那也是容九从小长成的家乡。
也是白凌的家。
白衣淡声说:“以前没有天龙地龙之分,这些都是后来人随口起的,我们一族从不作数,当年因着天灾,我们的先祖不得不带着族人从原居住地迁徙到海岸的对面,就为了更好的生存。”
“当年这一场大迁徙延续了十一年,才完全结束。在这个途中死了多少人,在族谱上都有统计,这些名单都在谷族的藏书阁内,你若是回族,就能看到。”
白衣声音平淡,将过去娓娓道来,不起波澜。“死去的族人几近我们一族的全部,能活下来的不过寥寥一百多名幸运者。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可也正是当年先祖这决定,才保留了我们最后的种子。所以这决定,没有人怨过。”
白衣淡声看向了容九,讲着那一段过去。
“我们另辟部落的事情也很顺利,加之我们一族本就天赋异禀,自幼就比别人聪明,修炼也比其他人快,即便一开始人数劣势,可实力占了上风,在空灵海这一边不敢说生活得金尊玉贵,可也没有多少人敢招惹,但我们也不藏私,我们有的是功法,有的是灵决。”
“当年迁徙时,我们的族人就是带着这些宝贵书籍逃出来的。但我们没有藏私,也分享给了他们,可到底是外来人,即便再掏心掏肺也不得信任,他们担心我们一族联合其他族人抢夺他们的地盘,就在两座大陆之间,设下了结界,以石碑镇压当地的龙脉灵力,这才有了后来的天龙地龙之分。”
至于这话语间的他们不必点明,容九也知道是谁。
当年空灵海的原居民。
“他们倒也有手段有野心,搞了一个神族的说法,就把两边大陆给区分开了,我们到底借住他人的地盘,底气不足,就也随着他们去了,后来等族内逐渐发展起来,这才有了后来的帝城。”
“那是自然灵族最风光的年代。”
“也是最辉煌的时代。”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白衣拂了拂袖子,“风头太盛并非是一件好事,瞧,我们后来就被屠了族,还被人利用石碑镇压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难以叫人想象这其中的惊心动魄。
容九忍不住道:“就这样?”
你就用这样的语气?
白衣淡淡道:“距离太过遥远,感受不深。”
容九:“……”
这话很耳熟。
因为她才刚讲过。
白衣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是无情。“我不过是说故事,你何必激动。”
容九颤抖地伸出手,请示道:“你继续。”
白凌忍俊不住。
白衣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戏谑,玩味地瞧着容九,说道:“你最后幻境里看到的一幕,那就是帝城,也是战场的前身,不过。”
白衣冷声说:“不过现在战场的古怪,不是我们一族做的。”
“神族虽灭,可借着生命树最后的乾坤逆转,那些族人都已经进了轮回,并没有成为怨魂,而当年从圣岛里头逃出来的残留部队,也早已经隐姓埋名,低调归隐,虽然,嗤……”虽然最后他们化身的自然灵族也死在了诸番算计下,连最后保留的苗子都被灭了。
但。
“现在的战场,与我们无关。”
说到最后,白衣淡淡地拍了拍袖子,像似拍掉了一层沾上来的灰。他们一族不屑干这种事。就是他自己,那也是想杀就杀。
不会如此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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