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城池里行军,常常会碰到破瓦杂物挡路,甚至有拒马阻拦,多有崎岖之处,不得不下马牵行,绕路而走。
好在苏异这一行人也不着急赶路,都城那边还在僵持着,合十国之力要打下一座城池其实很简单,但联军表面合作,其实各怀鬼胎,都想着多占便宜少干活,所以一时半会竟没人愿意去当先锋军,干那种损兵折将的事。
或许苏异的这一支队伍还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变数也说不定。
而这些情报的来源是阮老鬼。
他就像一只食腐的秃鹫,常年徘徊在战场附近,以收割尸体为生。这样的人实力不会强到哪儿去,但一定得足够精明与圆滑,甚至能与不同阵营的将领都说得上话。
战场上的难缠小鬼没人愿意去招惹,将军们战后还会拿出点赏钱,去和他们换回战亡同袍的尸首,偶尔也能省下些收拾战场的功夫。
所以阮老鬼总能听到一些风声,例如这次联军的不和睦。
他的话苏异是相信的,因为联军的人死得越多,他这头秃鹫便能吃得越饱。
路走得时快时慢,苏异便也不时和夏侯醇搭上一两句话。
“夏侯大哥的这队人马叫‘杀字旗’?”苏异随口问道。
“那都是别人叫起来的…”夏侯醇摇头轻笑道:“我和这些弟兄们四处闯荡,打下了些名头,总得让人知道不是?后来便弄了这么一面战旗,好叫敌人先闻风丧胆,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叫爽快…”
“难怪阮老鬼见了你的旗子便跟见到了天王老子似的…”
“阮老鬼见了谁都像看到衣食父母一样,因为人总是会死的,他恭维你,那是因为他想给你收尸。”夏侯醇打趣道。
苏异无奈摇了摇头,并不当真。
却见夏侯醇忽地严肃起来,问道:“一会打起仗来,你确定能下得了手吧?到时候该不会又突然起了善心,放走这个放走那个的…”
“不会。”苏异笃定道。
夏侯醇有此疑虑,他非常能理解,想了一想,便接着解释道:“我在大钧天灭了一个小国,刚才那些人就是从那小国里逃出来的,此事总算是因我而起,对他们来说是福还是祸,我当真说不清楚。”“如果没遇上也就罢了,如今遇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再救他们一回,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可没空将他们送回故土,往后的事便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侯醇原以为余不饶是在吹牛,却没想到他所说的大钧天经历竟是真的,如此一来便对苏异的实力又有了新的了解,不仅是修为上,还有其他方面,比如要怎样才能灭掉在大钧天神明庇佑之下的不良国…
夏侯醇沉默半晌,才又出言提醒道:“战场上可没有好人与坏人,只有敌人。你方才救的是西域人,这里的敌人也是西域人…你的善心,最好还是收一收。”
他担心苏异太过年轻,万一到时临阵反悔,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善心吗…苏异竟突然有种莫名的迷茫感,向善之心,其实有时并不知道该向往何处。
他随即清了清杂念,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只不过,夏侯醇对西域人的成见似乎比自己还要深一些。
…
此时的赢日国都城下,十位将领轮番在城楼下劝降,只唇枪舌战,就是不动兵刃。
攻城的器械都架好了,弩车满弓,云梯在前,却都只是装装模作样,实则都在等着城门自己打开,里头的人出来投敌。
便听那联军中的一个将领喊道:“侯爷,你若现在投降,便还能继续当你的侯爵,享荣华富贵,否则待我等破城进去,你便连最后一杯羹都分不到了!”
那城楼上随即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啐道:“我呸!你们一个个背信之人,还有脸叫我投降?”
联军的将领哈哈大笑,声如震雷,说道:“侯爷,当初你我约定好了,我来将守军尽数引出国都,而你则趁乱拿下皇城,如今答应你的事我也办到了,又怎能算是背信呢?”
侯爷当初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能想不到这些异国之人拿下自己故意弃守的边关后,便不顾约定,直攻入赢日国。等自己稳住了皇城时,国都已成了一座四面受困的孤岛。
他一想到这便气得浑身发抖,操起一把大弓拉满了弦,便朝城楼下射去,可箭矢却刚刚好落在了马蹄前,往上就是那将领的满脸戏谑。
劝不动侯爷,联军的将领们又转而朝他手下之人发起了攻势,喊道:“尔等四面受困,就算城门不破,也迟早会被饿死,倒不如早些归降,早些吃香喝辣,何必跟着这个叛国的侯爷受罪呢?”
侯爷顿时紧张地将大弓瞄准了身边的下属,生怕他当真反叛。
那人是一个偏将,气势却是犹胜于侯爷,受箭矢所指,斜眼都不看一下,只盯着城楼下的联军将领。
他也是受了利诱与蛊惑,听说不仅能有金银进袋,还能为民请命推翻昏庸无能且残暴无度的赢日国君,如今想来自己的脑子与侯爷一样都是被驴踢了,但此时才后悔显然早已来不及。
“考虑得怎么样了?”那将领又挑拨道:“我看你比侯爷要有才能,你要是杀了他,届时论功行赏,还能讨个将军当一当…”
偏将始终不说话,正思忖时,却听得西北边忽地响起了铁蹄声,不多时便见五百骑兵直直地闯了过来,在联军的阵前停下。
见那些人马衣着样式参差不齐,领先的几骑里头甚至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场之人都是疑惑不已。
联军的将领自然认得那面“杀字旗”,但也没将夏侯醇的五百骑放在眼里,只是不解为何这么多人闯了过来,自己却没收到斥候的报信。
众联军将领的眼神都在不着痕迹地寻觅着探子的身影,正纳闷时,却见苏异取出一个布袋,从中抖落出几颗人头来,说道:“将军们是在找这个吗?”
他身后的几人随即也同样抖了抖手中的布袋,接着便见数十颗带血的头颅滚得满地都是。
将领们心中大骇,却还是装出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听其中一人冷声道:“不过是杀了几个探子罢了…夏侯醇,难不成你还想凭杀字旗的区区五百人来与我们联军斗?”
“这回可不是我要与你们斗。”夏侯醇淡淡说道:“现在的我只是听命于这位小兄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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