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之略微沉吟,说道:“少侠可知道潇潇现在的处境?她可是悬杀榜上的通缉犯。”
“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赏银高达五百两。与你相比,其他人只不过是添头罢了。你现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真的没关系?”
“不劳费心,少侠该担心的,是潇潇才对。”
“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若是少侠信得过我,可以将潇潇留在沧州,我愿保证照顾她一生。与其让她回去遭人冷眼,倒不如留下来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你说呢?”
宋恣潇曾对林焕之提过一些自己的过往,以至于他自信地认为宋恣潇定是对“回家”这件事十分抗拒。
这人倒是有毅力,竟是对宋恣潇依旧念念不忘,只是不知一个无能的匪首要如何照顾她一生,苏异心道。若林焕之不是在说谎,便是不知天高地厚。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值得托付一生。
“我若是信不过你呢?”苏异笑道。
“那便当我没说过。”林焕之不以为意道。
苏异点头说道:“关于此事,我们会慎重考虑的。”
毕竟他也不能喧宾夺主,最终的决定,还是得宋家的人自己做主。
林焕之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只当是自己说动了苏异。
“关于那位知府大人的线索,林兄能否多说一些?”苏异又问道,“你也知道,潇潇对她的那些同乡很上心,如果能救出一些人来,她也会开心一些。”
林焕之一愣,没想到宋恣潇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当初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不能对第三个人说起。但他显然是高估了一个十三四岁少女的保密能力。
然而事已至此,再故作隐瞒也于事无补,他反是大方说道:“当年的笤县知县李从达买下了一部分从锦东来的人,献给了沧河府的知府大人。正因这次贿赂,李从达在那位知府大人离任,前往京都就职之后,便是平步青云。第二年,他便当上了沧河府知府。”
短短一年时间便从知县做到沧河府知府兼任沧州知州,这般速度比飞升还要快。但这似乎不是重点,苏异便问道:“既然人是送给了前任的知府大人,那也应该去沧河甸找线索才是,来笤县又是为何?”
“少侠别急,先听我说完。”林焕之不疾不徐道,“除了此事之外,我还查到另一个关键之处。便是李从达不仅送了一批人出去,还顺带送了一套奢华别苑,用于安置这批人。如果能找到这个别苑,不就找到潇潇的那些同乡了吗?”
“只不过那别苑位于何处,我却是没查出来。但听闻李从达自小在笤县长大,对此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在这还留有一处老宅。我便猜想李从达或许会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这老宅里面,这不便过来瞧瞧了。只是昨日在经过罗古山时中了埋伏,要不是少侠仗义相助,恐怕我们正义骑此时已经被全数锁进牢里了。”
苏异心想自己本没有打算救你们,但嘴上还是说道:“客气了,那老宅林兄可去过了?”
林焕之笑道:“上天眷顾,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我在那老宅里找到了李从达的一本流水簿,逐页翻找,果然找到了当年李从达买下一座别苑的记录。而那座别苑,就在千波湖一带。从笤县过去,也就是半日路程便到了。据说,之所以选在千波湖,是因为那位前任知府大人也是笤县人,从小没少在千波湖玩耍,很有感情。这李从达也是投其所好,投了个正着,这才一飞冲天。”
苏异将信将疑,面上不露声色,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马上便启程前往千波湖。借你们正义骑的马,应该用不了半天就能赶到。如何?”
“全听少侠吩咐。”林焕之爽快道。
他办事效率倒也挺快,没过多久便备好了马匹。
这食肆多是往来的江湖人士,几人如此聚在门前,却也不怎么惹人注意。过路之人行色匆匆,也只是稍稍侧目,便又低头赶路。
而来的除了马匹,竟还有几个正义骑的人,其中一个便是那位被宋恣潇喊做“大姐”的顾小婵。
“几位,多谢昨日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今后有用得上我顾小婵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顾小婵举止谈吐大方豪爽,更满是江湖气息,令苏异觉得她比那林焕之还要更适合当匪首。相比之下,林焕之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文人的气息。那种读书人的味道是如何都掩盖不了的,再说他似乎也并没有要掩盖的意思。
“我们还得多谢你这些年对潇潇的照顾才是。”宋秋韵真诚道。
从宋恣潇的口中她也了解到了许多细节,这个顾小婵对宋恣潇确实是真心实意,如姐姐对妹妹般地爱护。
只见宋恣潇率先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颇为潇洒,一看便是时常在马背上奔腾的人。
“赶紧走吧。”
她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女土匪”,这种气质恐怕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
“苏兄,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顾小婵朝苏异拱手道。
被一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女人喊做“兄弟”,苏异还真有些不习惯,讪笑道:“哪里话,婵姐随意便好。”
顾小婵也不拒绝“婵姐”这个称呼,微微点头,便也上了马。
待众人都准备就绪,苏异环顾四周,却见还有一骑空着,奇道:“你多备了一匹?”
林焕之也摸不着头脑,茫然四顾,说道:“没有啊。”
目光落在食肆内,苏异这才发现月无双还端坐于一张破烂椅子之上,一副“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本小姐”的模样。
“你不走?”苏异问道。
月无双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苏异恍然,笑道:“你不会骑马。”
“本小姐何时需要亲自骑马?”月无双不屑道。
苏异摇头笑道:“你便和妃仙共一骑吧。”
月无双却是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他身旁。
“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还不快拉我上马。”月无双微怒,心道这人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罢了罢了,苏异心道。他牵过月无双的手,轻轻一提,越过马背,让她坐在了自己身前,双手穿过她两胁之下,抓住了缰绳。
骏马徐徐而行,直到出了城门,才开始疾驰起来。
“坐稳了。”苏异凑近月无双的耳旁说道。
飞驰与颠簸使得苏异不得不贴紧了月无双,将她稳固在马背上。
感受着贴在自己背后的胸膛,和耳边传来的鼻息,月无双脸颊发烫,身体有些微妙的感觉。她心中庆幸好在苏异看不到自己的异常。
苏异忽觉腰间一麻,是月无双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你做什么?”他吃痛喊道。
“哥哥是吧,这一下是替媗儿掐的,谁叫你又认了个便宜妹妹。”月无双气呼呼道。
听到“媗儿”二字,苏异一阵恍惚,随后无奈道:“人家比我小,叫声哥哥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那小女孩明显不怀好意。”月无双不依道。
“你这…”声音一滞,苏异又道:“你不是替媗儿掐的,是替你自己掐的吧?吃醋了?”
“是又怎么样?”
本欲再调侃她一番,苏异却忽地想起了贾师爷。
又想到月无双马上便要启程回京,他心中忽觉烦躁,有些不忍,又有欺瞒于人的愧疚感。
“喂,怎么不说话了?”月无双见他突然沉默,莫名心慌起来。
“没什么。”苏异低声说道,随后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上了她的脸庞,一手搂住了她的腰。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月无双有些慌乱,嘴上想要拒绝,但心中却很是受用。
“怕你掉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更令月无双不解,只道是自己提起曹灵媗,惹得苏异精神失了常,才性情大变。
“那个…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乱来啊。”情急之下,她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怕我带着你同归于尽?”苏异笑道。
见他还能开玩笑,月无双稍稍安心,但更是不解他的异常。
“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苏异说道,“你还记得你说过不想当替代品吗?”
这段记忆本已被月无双藏到深处,此时旧事重提,她心跳如雷,胸口砰砰作响,犹如有一面被敲个不停的鼓。
她心中矛盾,既想知道苏异接下来想说什么,又紧张于自己从未应付过的场面,更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东西。
思来想去,答不出来,月无双干脆便沉默以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得。
“现在我便告诉你,你不是替代品。你就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双儿,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双儿。”
月无双脑袋一片空白,如有千百个声音在自己耳旁回荡。她隐隐又有些羞恼,为何不能挑一个幽雅一些,安静一些的地方,非要在马背上说这些。
正当她失神之时,便觉脸颊微热,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竟是苏异轻轻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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