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九天之前。
新苏格兰场。
色诺芬哼着小曲,推开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大门。每天早晨他踏进这里,目睹的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艾奇逊小姐埋头打字,z坐在办公桌后抽雪茄,地下牢房里不时传来囚犯的哀嚎,为平平无奇的一天增添了些许色彩。
“来得正好。”z将办公桌上的两张照片推给色诺芬,“看看这个。”
色诺芬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照片上。
“老大,我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奇事。”他大大咧咧地坐在z的办公桌上,“巡警在一处垃圾场里发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他们以为他被抢劫了,就把他带回局里讯问。但那男的死也不肯坦白是谁伤害了他,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摔伤了。”
“想来是他自己也干过什么不光彩的事,所以不肯坦白。”z缓缓吐出一串烟圈。
“更奇怪的是,”色诺芬望着天花板,“巡警在现场发现了一本碎裂的小册子。”
“某种政-治宣传手册?”z问。
“不。他们看不懂,所以拿来问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色诺芬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那是一本秘术书。”
z霍然起身,抓起披在椅子上的大衣:“走。”
“慢点儿,老大!”色诺芬优哉游哉地跟上。
他们下了楼,来到治安办公室。一名遍体鳞伤、浑身灰尘的男子正颓丧地坐在办公桌前,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官不满地瞪着他。
“史密斯先生,您什么都不肯说,我要怎么帮助您呢?”警官说。
“我已经说了,我没事。”那名叫史密斯的男子逞强道,“只是摔伤。”
“您当我是瞎子吗?!”
说完这句话,警官便看见了z。他急忙捂住嘴,生怕这位异常案件调查科的指挥官以为那句“瞎子”是在讽刺他。
好在z并未在意警官的言辞。他只是做了个手势:“这位先生我们要带走。”
“是,是,请便……”在苏格兰场,无人敢违反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命令,他们想抢走什么案子就抢走什么案子。
色诺芬一把拎起史密斯,将他押往异常案件调查科。
“你们是什么人?!
”史密斯惊慌失措,“我已经说了我没事,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色诺芬愉快地说,“您听说过警夜人这个名字吗?”
史密斯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色诺芬知道他肯定听说过。
“老老实实交待你犯过的事儿吧,先生。”色诺芬说,“没准我们老大格外开恩,只把你终身□□呢。”
史密斯望向那个神色冷冽的白发男子。如此说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警夜人首领?
他对抗过无数秘术师,并幸存至今,足以说明他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秘境交易行主人固然厉害,但和警夜人首领相比呢?要是他们两个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岂不美哉?
史密斯一想到自己在交易行主人手下所遭受的屈辱,心里便涌起一股炽热的愤怒。他一定要让那小子不得好死!
“把我打伤的,是交易行主人。”他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说。
两名警夜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当真?”z问,深红色的盲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自然是真的!”史密斯忙说。
他暗自窃喜,假如自己立了功,也许可以减轻处罚?
“他到底是谁?”色诺芬问。
史密斯皱起眉。由于秘术契约的束缚,他无法泄露交易行主人的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能试一试。也许只是描述交易行主人的外形,并不会触发那个可怕的契约呢。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说,“但我记得他的长相。”
“快说!”z低吼。
“他很年轻,一头金发……”
史密斯忽然瞪圆了双眼,惊恐万状地瞪着前方。
色诺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是一条空旷的走廊,什么也没有,史密斯到底在看什么?
“金发,还有呢?”z催促。
一道血泪顺着史密斯的脸颊蜿蜒而下。紧接着,他的鼻子、嘴巴、耳朵同时流出鲜血。他疯狂抓挠自己的脖子,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目眦欲裂,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金发,金……”
史密斯仰面倒了下去。
色诺芬急忙跪在他身旁,探了探他的脉搏。
“死了。”色诺芬低声说。
z垂下眼睛。即便死亡的
是和他不共戴天的秘术师,他还是对死者抱有起码的敬意。
“是秘境交易行的那个契约。他们无法泄露交易行主人的身份,否则就会原地暴毙。”色诺芬在史密斯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只是我没想到,那契约竟然这么的……”
“立竿见影。”z沉声道。
“不过我们好歹知道了一些信息:年轻人,金发。”色诺芬顿了顿,“他还说了一个‘金’。还有什么是金色的呢?服装?怀表?”他歪着头想了想,“总不至于是瞳色吧!”
“把尸体拖走。别挡别人的路。”z命令道,“另外,我们过几天要出差。”
“我最喜欢公费旅游……啊不是,出差了!”色诺芬欢天喜地,“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呀?”
“和我刚才让你看的那两张照片有关。”z不耐烦地说。
“好吧,我待会儿会看的。我们要去哪儿?”
“什罗普郡,什鲁斯伯里。”z转身走向办公室,“你可以去订火车票了。”
***
从查令十字街回来后,段非拙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叶芝和他约好三天后的上午10点在帕丁顿车站见面,然后两人一起去拜访那位已故秘术师的家人。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爬起来收拾行李了。
阿尔这天早晨准时来到段非拙家。他提着一只小篮子,篮中装了新鲜出炉的面包和一些食材。
“楼下那家餐馆的食物太可怕了,主人。今后还是由我做饭给您吃吧。”他看了看收拾行李的段非拙,“您要出门吗?”
“周三那天我要和一位秘术师同行一道远行。”段非拙答道,“你就放几天假吧。”
阿尔眼睛一亮:“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们是去办正经事的,又不是去旅游。”
“那更需要我了啊!要不然您出门在外谁来照顾您的衣食起居呢?”阿尔激动地说,“我可以自己出差旅费!我知道我现在还很没用,但我想多见识见识秘术师的世界!我绝不会在您的朋友面前给您丢脸的!”
为了表明他多少有些用途,他将段非拙塞进旅行箱的衣服一股脑儿地拿了出来。
“您应该这样叠!”他熟练地将衬衫和长裤折叠得整整齐齐。
段非拙望着被阿尔整理过的行李箱——即使重
度强迫症患者见了也不会有丝毫不满。他内心默默流下了自卑的泪水。他在家务方面竟然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他无奈地说,“差旅费当然不用你出。我还没吝啬到那个程度。”
阿尔发出一声欢呼,抱住了段非拙的腰:“谢谢您,主人!对了,您还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呢!”
“什鲁斯伯里。”段非拙回答,“在什罗普郡。”
***
阿尔这辈子从没离开过伦敦,还是头一回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旅行,他兴奋得根本读不进书,段非拙便刚好放任他了。
趁这机会,段非拙抓紧时间学习他从叶芝那儿新买的那几本书。和z借他的那本满是深奥理论的手册不同,叶芝推荐的书侧重实操,可谓浅显易懂。
奥秘哲学最基础的能力就是能量的转化。熟练的秘术师可以捕捉能量,并把它们储存起来,以备日后使用。通常储存能量的是和秘术师体质相和的金属或宝石。
段非拙想起了当初绑架他的那个派莫。他手上就有一根金属魔杖。那大概就是储存能量用的吧?
只要掌握“捕捉——转化”能量的技巧,就能应付许多突发状况了。譬如,可以从火焰中汲取热量,再用这股能量让其他物品飞起来。
段非拙几度尝试从壁炉的火焰中捕捉能量,可他憋红了脸,也没让哪怕一张纸飞起来。每当他尝试的时候,石中剑就会窃笑着问他是不是便秘了。
难道是叶芝给他的书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他天生没有秘术师的才能?
段非拙有些郁闷。不过他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他可以返回伦敦后再尝试几次。
一晃到了和叶芝约好的日子。段非拙起了个大早。他让阿尔直接去帕丁顿车站和他会面,因此今天他只能去楼下的渡鸦餐馆吃早餐。
餐馆老板端来一份早餐,重重放在桌子上。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租不起您的房子了,切斯特先生。”他大声说,“生意不景气,这几天还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事故,害我赔了好多钱……”
生意不景气得怪你家的厨师。段非拙刻薄地想。
“什么事故?”他问。
“玻璃杯忽然碎裂啦,酒瓶没来由地从架子上掉
下来啦,昨天厨师烧菜的时候,锅突然爆炸了,幸亏没有受伤,但客人都吓跑了,饭钱都没结。”老板恨恨地说,“我在这儿开了十年餐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真是太邪门了。”
“地震。肯定是地震。”段非拙说。
“我看是世界末日要到了。”老板咕哝道。
段非拙认真地建议他买一份房屋地震保险。
吃完早餐,段非拙拎起行李箱。除了除了替换衣物和一些现金,他只带了两为重要的两样东西:通往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和一片用来保命的幻形叶。石中剑被他放在了交易行里,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取。石中剑骂骂咧咧了很久才消停。
他去街角的邮箱寄了封信。信是给露丝的,段非拙离开阿伯丁前答应了她父亲要写信回去,但露丝的父亲不识字,就只好交由她女儿代收。段非拙在信中说自己在伦敦一切安好,问了问露丝父亲的康复情况和烂泥街居民的近况。
此外,他还特地在信末装模作样的询问露丝是否听说过“秘境交易行”。他之前答应z向烂泥街的居民打听情况,多少得做做样子。
寄完信,他叫来一辆出租马车,直奔帕丁顿车站。
这时代已经有不少人搭乘火车和地铁通勤了,前往帕丁顿车站的道路拥挤不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打工人特有的死气沉沉。
距离车站只剩一个街区时,马车停下了。
“怎么回事?”段非拙从车窗探出头。
“先生,前面的路堵住了。”车夫答道,“好像是有一群人在示-威-游-行。我看见他们举着什么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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