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离开了自己的水府,连忙就往百船水坞赶过去。
虽说今天就要拜入洱海道宫,属于大喜佳日,但是他依旧是掩饰着行踪,驱使牙将鳞兵作为探路的先锋,能不与人打照面便不与人打照面。
如此谨慎的行走,兜兜转转,颇是费了一番功夫,他才再次回到了百船水坞跟前。
海上生云雾,楼船铁索结。
许道望着连绵宽广的洱海道宫山门,目中不胜感慨,几番艰辛、磨难,他终于就要拜入道宫当中了。
许道面上惬意起来,不由的随口胡乱长吟:“千里奔波得今日,求道学法胜昔朝。”
只等进入洱海道宫中,学法炼术,他便可以脱离散修的困境,稳步的追求大道。其一甩袖袍,便大踏步往百船水坞奔走过去,脚下朵朵浪花,浮浪而至。
等走到了一艘高大楼船跟前,许道踏空而行,顿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因为是白日,海面上来往的道人不少,这些人瞧见他面容清秀稚嫩,但却已经能够踏空而行,属于筑基境界的道士,纷纷对此感到羡慕和敬畏。
其中一对男女是好不容易才拜入了某道士门下,女当即的眼睛放光的望着许道,口中羡慕说:
“这位道长可真年轻,瞧面貌怕是连二十都没有。我们要是能够在一甲子之内成功筑基,那就好了!”
她身旁的男性道徒长着一张阴柔的面孔,听见自己的女伴如此说着,面上顿时浮现出阴郁和嫉妒:
“你恐怕是想多了,筑基境的道士可不能从面貌来判断年纪……”他忌惮的瞧着许道,后面的话并不敢说出来,只是冷哼了事。
因为相距不近,许道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口中在议论自己,就算是注意到了,他多半也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两个区区道徒的身上。
这一次许道是亲身而来,刚一落脚在楼船上,附近的道士便注意到了他。一阵阵法的波动涌起,立刻将他裹住,要记录他身上的气息。
应付此过程,许道已经是轻车驾熟,他使用玉钩和墨鱼剑镇压着自己阴神的气息,仅仅透露出肉身的血气,让楼船的阵法进行感应对比。
顿足几息之后,他感觉落在身上的阵法卸掉了,当即便就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去。
但是才走了几步,忽地有道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对方身着银装道袍,气质清新脱俗,手中还持着一柄拂尘,一眼望去便能让人知晓其定是个修炼有成的道人。
而且确实如此,此人身上的灵光浓郁,是个筑基境界的道士。
银装道人走到了许道的跟前,连忙就作了个揖,口中呼:“见过许道友!恭喜道友,我等今后可就是同门了。”
许道听见对方的话,微微一怔。此人陌生,他并不清楚对方是何来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口中的话客气,许道也赶紧的回礼:
“见过这位道友,敢问道友找我有何事?”
银装道士说到:
“并无要事。贫道是轮防的道士之一,今日是道友的喜事,见到道友孤身一人而来,贫道不如为道友引路一番?”
难怪对方能够直接认出许道、知晓他的身份,原来此人便是附近负责看守阵法的道士之一。
既然已经是进到了百船水坞之中,许道也不太担心五族道士会在水坞中再直接动手。面对这陌生道士释放出的好意,他稍加犹豫,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拱手说: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道友了。”
“哈哈哈!”银装道士哈哈笑了几声,伸手一邀:
“许道友先这边请!”
两人当即就结伴往水坞的深处走过去。
许道与银装道人相互攀谈着,互通姓名,知晓了对方并不是五诏道士,而是师徒一脉的道士。
且一路上,对方并没有要将他往偏僻的地方引去,而是径直带着他来到了百船水坞中的核心位置。
如此作态让许道对此人的善意有了点相信,言语间和对方的交谈也更加热切起来。
其实许道不知的是,对方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成为师徒一脉的人而与之交好,更是因为昨天夜里的事情,这才主动的上前来释放善意。、
因为旁人道士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银装道士可是属于最近时日负责巡查水坞的人员,雷诏道士的事情一发,立刻便被此人知晓了。
虽然说并无证据显示雷诏道士就是被许道给打杀的,但是洱海道士们除了面对道宫规矩时需要讲究证据之外,其他的事情何曾需要讲证据?
此人直接就认定雷诏道士的失踪和许道绝对脱不了干系。
毕竟就在昨晚,五诏的道们可就是好生打点一番,派出了雷诏道士去截杀许道。而和许道交谈的这人,正好也就在被打点的范围之内。
只是此人虽然是被打点过的,但是并不代表对方已经投靠五诏道士。此前只不过是许道的名声不显,并不值得对方报以善意,懒得插手罢了。
今后要是再遇见这等事情,只要对方的钱财给的不是太多,他多半就会提前给许道报信,好让他做些准备。
而这,也一定程度上显示了许道现在在道宫当中的地位。其虽然还是个新人,但踩着雷诏道士上位,已经被不少人知晓了名号。
不多时。
一艘更加巍峨高大的楼船出现在许道眼中,仿佛一座小山,飞檐斗拱似重峦叠嶂,廊桥回转似山中羊肠。
此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层层叠起垒高,目视至少有百丈,上方有一牌匾,紫檀色,金漆大字写着“法道殿”。
仅仅这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许道一眼看过去,顿觉字迹扭曲缠绕,如龙蛇般在动,活灵活现的,显然并非是寻常人书写的。
法道殿附近的来人已经少了很多,零星看到的几个都是筑基境界以上的,显然此地并不是炼气道徒所能进入的地方。
银装道士一直将许道送到了法道殿的门口,对方拱手朝许道说:
“接下来便是道友的好事了,贫道还有公务在身,也只能送到这里了,还请道友自行入内。”
许道连忙回答:“道友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在下感激不尽,等到事毕,定要找道友好生畅谈。”
“一定一定。”
双方互相寒暄几句便分开了,其中许道还没有走进法道殿中,一抬头便瞧见内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当即心中一喜,连忙跨过门槛,往对方走过去。
那道法殿中的熟悉面孔不是其他,正是和许道有过交集的庄姓道士,只是不知另外一个叫陈门的道士为何不在殿中。
庄不凡正在殿堂中和几个道人交谈着,对方一见许道走过来,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许道友来了!快快过来,互相认识一番。”
许道见礼之后,快步走上前,发现站在庄不凡身旁的两个道士也都是他眼熟的,正是当日与他一同离开仙园的那批后期道徒。
只是如今百日过去,两个道徒都非从前,已经是种下了灵根,完成筑基,是个道士了。
对方两人都对许道印象深刻,他俩虽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但也不敢怠慢了许道,连忙主动行礼:“见到许道友!”
“见过二位。”许道并未拿大,含笑的加入到三人的闲谈当中。
那两个新晋道士见他态度温和,一点儿都不跋扈,与此前见过的景象不同,心中都感到诧异,但也都松了口气。
许道一行人站在法道殿的一边,对面则是另外一堆道人,人数也不多,四个而已,其中三人同样让许道有些眼熟,是同出仙园但属于五诏阵营的那些个道徒。
至于剩下的一个道人,则是让许道感觉陌生。对方的气息深厚,应是个积年的老道士,法力之浓郁浑厚,让他更是心惊,隐约感觉对方很可能不止是筑基中期。
果不其然,庄不凡见他在瞥看对方,传音到:“此是宫中一位炼罡境界的前辈,不要得罪了。”
顿了顿,庄不凡补充:“这位前辈虽然是浪诏中人,但一向对宫中阵营之争不感兴趣,今日应是得了差遣,过来镇镇场子罢了。”
话刚说完,那个炼罡的道士好似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转过头看过来。对方盯着许道新鲜稚嫩的面孔,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歹对方没有直接释放出恶意,许道自然也是连忙回礼。当然了,就算是对方态度不善,他多半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对方可是筑基后期——炼罡境界的存在!
如此人物若是放在西南地界,那可是作威作福的主儿。
“筑基后期!”许道咀嚼着庄不凡所说内容,心中凛然,“也不知此人的道行具体是多少,一击有无结丹的可能……”
各自闲谈中。
师徒一脉和五诏阵营泾渭分明,互不搭理,且各自都不觉得尴尬,显然是习惯了。
等到五诏部族那边又走进来两个道士之后,庄不凡就冲许道等人说:“人到齐了,准备入内参拜祖师。”
许道听见后,眉头一挑。他环顾身边,确定庄不凡身旁的道士就只有三个,当中还包括了他自己。而五诏阵营那边,新晋道士的数目加起来也才五个,刚好凑齐了一个巴掌。
也就是说,在仙园中实际获得了灵根的十四个道徒,只有七人成功度过百日筑基,晋升为了道士。
如果是散修,这个概率已经是可喜可贺了,但此地是洱海道宫,拥有上等的手段辅助筑基,其筑基的成功率居然也才一半,这就让许道有些诧异了。
他在心中暗道:“看来筑基之难,可能比我以前想象的,还要难上不少。”
许道就此一思索,也明白了偌大的洱海道宫,为何尚存的道士数目只有一百多。
三年一茬,一甲子六十年,二十次仙园历练,总共可能成就的道士总数正好一百来多。
他胡乱思索着,心中就此念头跳动:“一甲子?”
许道顿时就联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他暗自嘀咕着:“不会罢、不会罢……莫非这洱海道宫也要学那白骨观和夜叉门?”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一丝多余的慌乱都没有,反倒是觉得洱海道宫如果要真是和白骨观夜叉门一样,未免有些跌份,让人感觉乏味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许某人也没想着要在这洱海道宫中长留。
法道殿中,两列队伍一短一长,并列着行走在偌大的宫殿当中。
众人步行穿过重重厚重的大门,足足九九八十一扇,来到了一方挂满木质吊牌的暗室跟前。
此暗室不过几丈大小,若是在场的道士们进去了,只要任意一人显露出妖躯法体,都会将其撑破,但是道士们都是面色肃然的,神识也收得紧,不敢探入进去。
只见吊着木牌的一根根红绳虽然看上去普通,但仔细瞧却是会发现并非是由丝麻绞成,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毛发。
且暗室中的漆黑之处,即便是以道士的目力都瞧不见半点,仿佛深渊一般,只有张张木牌浮沉。
而早在动身时,两个道士就已经交代过众人务必要敬重,不得放肆,否则当场打折灵根,驱逐无论。
并且这还不是最严厉的处罚,最严厉的是被直接吊在暗室中,风干变成腊肉。
庄不凡和那个炼罡道士互相对视一样,一正衣冠,齐齐作揖长呼:
“学生叩见,今有道士八人,入我宫门,请诸前辈一一见过,勘明道心,亲授法箓。”
咔咔咔!
话声落下,暗室当中的红绳木牌无风自动,像风铃般撞响,并向两侧划开,似是露出了一条道。庄不凡和炼罡道士也当即侧身让路,示意身后的许道等人可以走入暗室当中。
无须再吩咐,新晋道士们低着头,一一鱼贯没入暗室中。
许道排在第三个,他发现暗室内里好似别有天地般,当前面的人进去,身影消失于黑暗后,再不会出现于他人眼中。
突地,就在许道要踏进去的前一刻,庄不凡用神识传话:“心诚或灵。”
只传了四个字,此人依旧是低头,保持着一副谦恭的模样
许道瞥了一眼对方,他微微颔首,下一刻也挺身而入,没入到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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