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子甘润滋养,理中开窍，绝非百参荣养丸，乃是为患有癔症之人,做常年调理之用。”

戚浔的话音落定，赵沅震惊地看向秦瞻，“瀚卿——”

秦瞻泰然自若的『色』微沉，却又作坦然：“你们要查的是命案，与『药』又有干？既然圣旨要押我入拱卫司牢,我自随指挥使走。”

“瀚卿——”

赵沅忍不住从屋内走出来,直直站在秦瞻身前,又喝问：“这『药』是怎么回事？我每日看你服『药』,可为是治癔汤的方子？！”

赵沅强撑多日,始终相信秦瞻,可此时见他日日服用的『药』都在作假,瞬时觉眼前的秦瞻陌生不已,“你患有癔症？为我从不知晓？”

赵沅从前有多笃信他，今便有多恼怒，她呼吸紧促，胸膛起伏,见秦瞻不开口，语声越发尖锐,“是你做的吗？齐明棠是你所杀？吕嫣是你杀的？就连玥儿,是你害的？”

见秦瞻不语,赵沅抬，重重地推了秦瞻把，“答话！”

赵沅怒极，将秦瞻推侧,她自未站稳身形，秦瞻毫不介怀，反抬扶了她把，“公主——”

他语声平稳，可赵沅与他夫妻多年，还是出了隐忍克制，她把挥开他的，连带着腰间的玉佩穗子都扬高，她喝问：“你为不解释？”

秦瞻见那玉佩穗子扬起落下，又搅在起，他竟还伸将流苏穗子理好，又脉脉地看着赵沅，“请公主信我，我走之后，请公主保重。”

这话言之无物，赵沅不懈地瞪着秦瞻，秦瞻安抚：“公主不必担忧，拱卫司查案素来讲求证据，必定会有公允之断。”

不等赵沅答话，秦瞻便对孙律：“指挥使还不，要等到时？”

孙律看向韩越，吩咐：“将驸马送入拱卫司牢中看押！”

韩越应是，上前：“驸马，请吧——”

秦瞻转身便走，半分反抗之意无，那模样，仿佛对今日之情境早有所料，赵沅满眸惊痛地看着秦瞻的背影，待要追出两步，却立刻有禁军将她拦了住。

孙律：“案子尚有许多细节还未查明，驸马只是下狱待审，公主不必着急。”

他不多耽误工夫，吩咐人将秦瞻的荣养丸收走做物证，而后对戚浔：“你是子，随我入公主寝处搜查，看是否有可疑之物。”

戚浔连忙应声，跟着孙律进了赵沅与秦瞻的寝房。

长公主和驸马的寝房阔达奢贵，目之所及的家具器物皆是上品，妆台柜阁中多有长公主与驸马之私物，戚浔仔细查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几件命案皆是驸马主使，他亦知自身患癔症，既是此，便必定不可能在与公主寝处留下证据，而屋内陈设，亦多有二人琴瑟和鸣之象，再加上适才长公主惊震模样，足见其人在长公主面前惯会伪装……

连与他同床共枕十多年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真面目，那他会在处留下破绽吗？

公主府侍婢昨夜被收押下狱，而寝房内精致齐整，唯独床边屏风上挂了两件单衣，西窗下的妆台显凌『乱』了些，想到长公主仍然明艳华贵的妆容，戚浔可以想到，今清晨，没了婢伺候的长公主，是在此处为自上妆——

人眼中的长公主身份尊贵，智谋胸怀不输男儿，为下子之表率，哪怕公主府遭逢『荡』，她绝不以惊慌落魄之容示人，她这样的子，为从未发现驸马异样？

戚浔望向凌『乱』的妆台，胭脂水粉胡『乱』散在案上，装着首饰的屉子被打开忘记合上，里面钗环绢花凌『乱』无状，像极了主人装扮时的心绪——

“？并无异状？”

虽是搜查，孙律只守规矩地开了几处柜阁，转身，却见戚浔拧着眉头毫无收获，他这般问，戚浔点头：“既然犯案之人是驸马，那是否应该去驸马的书房搜查？不过卑职总觉，驸马不会在公主府留下明显的线索。”

孙律有同感，正要点头，却见外面禁军惊呼了声——

“长公主殿下息怒！”

孙律面『色』微变，立刻转身而出，戚浔和宋怀瑾几个连忙跟上去，几人前后出门，看到院子里的景象，都齐齐愣了住。

四个禁军侍卫拦住了长公主的去路，可长公主却拔下了发髻上的银钗与他们对峙，她眼凌厉地瞪着几个侍卫，又看向远处的孙律，寒声：“人你们带走了，我只是要面圣而已，陛下的圣旨上难写了不让我面圣？！”

长公主『性』情豪烈，见强闯不成，竟要起来，几个禁军自不敢她，时都求救般地看向孙律，孙律步出门，“公主殿下这又是苦？”

长公主冷笑声，“若非陛下与你们此『逼』我？我又需此？”

她眼底皆是冷意，“今日你们放，我要见陛下，不放，我要见陛下！若不然，便将我同抓去拱卫司牢里，又或者，今日你们非要血溅在此——”

无人敢对长公主，若是强拦，长公主心意已决，却不会怜惜他们，孙律深深地叹了口气，“好，无人敢阻拦长公主入宫。”

孙律摆了摆，几个禁军侍卫蒙赦般让了开，长公主眉眼间凌厉微松，随将银钗狠掷在地，转身便走了出去，几个禁军侍卫面面相觑瞬，连忙跟上。

郑怀兴忍不住：“长公主此番入宫，指挥使是不是同跟去看看？”

孙律觉长公主独自入宫不知要做什么，他点头：“确该此。”他看向宋怀瑾，“宋少卿留在公主府搜证，我随长公主入宫趟。”

他话音刚落，适才跟出去的禁军侍卫再度返回，紧张：“指挥使，长公主抢了我们的马直接骑马走了——”

孙律扬眉，立刻步朝外去，他走，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宋怀瑾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戚浔抬步走到院门口，又蹲下身，将长公主扔在地上的银钗捡了起来。

这是支巴掌的秀气双股凤头钗，只是今日长公主发髻上的饰物之，凤头雕刻的栩栩生，末端却颇为尖利，的确能令禁军侍卫们血溅当场。

戚浔看着这支发钗，眼底薄光明灭，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来！

宋怀瑾几人惊，还未开口问，便见戚浔快步跑回了寝房！

宋怀瑾连忙跟进去，眼便见戚浔拿着银钗走到了长公主妆台之前，她抽开屉子，看着琳琅满目的发饰比对起来，不过片刻，她转身朝宋怀瑾：“人能否将长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婢传回来？”

……

韩越用马车押送秦瞻，算替他圆了脸面，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行至宫门之时，身后却有侍从惊呼了声，“韩校尉——”

韩越转身回看，只见宽阔地宫门前街之上，竟有人马飞驰而来，马背上之人宫裙明艳，气势凌人，正是长公主赵沅！

韩越眉头皱起，抬了抬，令队伍停下，马车里秦瞻见静，亦掀帘朝外看，这看，秦瞻变了脸『色』。

宫门处尚有朝臣来往，见此静，亦都驻足观望，不过片刻，长公主人马到了马车跟前，她猛地勒缰，马嘶刺耳，尥蹄昂首，似要将她掀翻，只见她银红裙摆在空中扬起明锐的弧度，而后稳稳地令马蹄落地。

秦瞻忍不住唤：“公主——”

韩越亦催马上前，“公主殿下这是意？”

赵沅望着秦瞻，又对韩越冷嗤声，轻蔑地：“本公主不会为难你，至于驸马论处，待本公主面圣之后陛下自有定夺！”

韩越未敢吱声，赵沅却催马靠近宫门，守门的禁军上前正要拦阻，赵沅却猛地落鞭，径直纵马入了门洞，禁军们骇，连忙追了上去，却追的上快马，不出片刻，赵沅已疾驰出『射』之地到了仪门之前。

她这路上惊出的静不小，后有禁军追，前有太监们拦，但她纵马毫无顾忌，太监们不敢以身挡马，便令她入无人之境！

只等到了仪门跟前不便纵马，长公主这才跃而下，将缰绳往惊慌失措的太监怀里扔，路疾步往崇政殿去，路上禁军宫侍皆不敢拦，等到了殿门之外，杨启福早了消息，毕恭毕敬侯在外面。

“公主殿下请——”

杨启福十分守礼，长公主却看不看他径直闯入殿中，待见到御案之后沉着脸的建章帝，长公主心底的激愤再压制不住，“陛下这是要将我们夫妻赶尽杀绝吗？！”

……

孙律到了宫门前时，便知长公主已纵马入宫，此举不合规矩，更令他担心长公主此行目的，他交代韩越将驸马送入拱卫司牢中，便匆忙去面圣，刚走到崇政殿外，便见杨启福面『色』沉重地侯在门口，殿内传来长公主尖声地责问。

孙律几步走到跟前，杨启福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

“陛下不仅怀疑驸马害了玥儿，还怀疑十六年前的旧案，与我和驸马有关？敢问陛下，我为要谋害自的亲哥哥？驸马又为谋害他？他彼时已要被立为储君，这是家心照不宣之事，我们哪里来的胆子敢谋害未来的储君？”

赵沅痛心疾首的责问，建章帝却面无波澜，他这位皇姐自小便展『露』惊才艳艳的赋，被先帝视若珍宝，曾令他艳羡甚至妒忌，可后来他被立为太子，是太后与皇姐从旁扶持，令他感激在心，万分敬重。

人皆言皇家无至亲，他却不以为然，这位皇姐通透练达，虽彰显才干，却不慕权力，比太后更令他安心自在，这九五至尊之位其孤寒，可他想着，至少他们姐弟二人仍是相亲的，但他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步。

“皇姐，你是清的，但驸马不是，要知他和当年瑶华之『乱』有没有关系，只需要问问他，他对皇兄是否记恨在心，他为救了那徐闻璋的妻与子，又为杀了齐明棠与吕嫣，只消他解释清楚这几件，朕不会凭冤枉他。”

赵沅再多的怒气，此刻都更在了喉咙里，她护夫心切，却并未全然失去理智，事到今，若说驸马全无关系，连她自都不信，她只是不能接受，不能相信，朝夕相处的夫君，竟会是这桩桩凶杀命案的幕后真凶！

她牙关咬，抱着最后丝侥幸问：“玥儿他，当真看清楚了吗？那夜在上林苑的男子众多，就算他看到了有人行凶，可万……万看错了呢？”

旁人的指证她可万般质疑，可赵玥此说，简直像压死骆驼的最后根稻草，她只有寄希望于赵玥看错了人。

提起赵玥，建章帝眼更冷了些，“他不可能看错，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人会让他分明受了惊吓，却生生忍着不敢明说。”

“他年纪虽小，却知说出来对你们百害无利，他念你这个姑姑待他犹亲子，因此饱受煎熬忍着，若非朕连哄带吓，他或许仍要替你们遮掩。”

赵沅身形晃，面上血『色』瞬时褪干干净净，她想不明，“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建章帝见过所有卷宗，这时，他问：“淑妃生辰宴上，你和驸马，当与吕嫣打过照面，你可还记？”

赵沅有些茫然，“那日吕嫣去了淑妃生辰宴，自然打过照面，这有古怪？”

“你们去过淑妃宫中临湖的水阁，在那里，你们可见到过吕嫣？”

赵沅更『露』奇怪之『色』，“那日我饮多了酒，去水阁暂歇，曾见过吕嫣？”

建章帝眉头皱起，这时，殿门外杨启福出声：“陛下，孙指挥使到了——”

赵沅『色』微敛，建章帝出声：“进来说话。”

孙律快步入内行礼，建章帝便问：“了？”

“启禀陛下，驸马已押入拱卫司牢，稍后微臣便亲自审问！”

赵沅见这话，情沉：“陛下，我想不明驸马为此，陛下可能让我去当面问驸马？”

建章帝肃然：“审讯是拱卫司和三法司之事，皇姐只需等消息便可。”

赵沅情哀凄又不甘，“陛下知我与驸马乃是少年夫妻，我们夫妻多年，纵无子嗣，算上情深意笃，今出了这样的『乱』子，我只能当个旁观之人？今是诸多证据不能令我信服，若、若真是铁证山，我自不会阻碍陛下决断。”

建章帝默然未语，孙律颇为忧心，赵沅虽言辞切切，但她对驸马情深，多半不能真正的做到公允义，他沉『吟』片刻，抱拳：“陛下，公主询问驸马不合规矩，但既然公主殿下对诸多证据颇为质疑，不若让微臣来审，让公主殿下在旁聆看？”

略顿，孙律又：“此外，诸多证据是傅玦当初查获，可否让傅玦在场，做为证人之？”

建章帝眉头微抬，心傅玦自的罪状都未论清楚，又指证旁人，这时，旁的赵沅豁出去了般地：“好，有多少证供，摆出来多少证供，我倒要看看驸马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罪恶极！”

赵沅既有此言，建章帝自再无顾忌，他看了眼外面『色』，干脆安排的再周全些，“既此，召集三法司主官，申时三刻，同审秦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