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安夏低着头,
任由银白色的头发散落,
将一张俏脸遮住:
“我不想杀你,
“但我身负血海深仇,
“日日夜夜都在思虑着复仇,
“而你,
“却站在我的仇人那一边,
“这是我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以你的资质,
“我究其一生也未必能超过,
“为了复仇,
“我只好杀你……
“你恨我也好,
“骂我也好,
“我……不得不做。”
“血、血海深仇?”
云凡意识有些迷糊,
眼神满是茫然:
“什么血海深仇?”
“我失去了一个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安夏偏开头去,
望着旁边:
“在我看来,
“那人的天赋不下于你,
“他的才情还要比你更胜一筹,
“他行事乖张,
“心中却藏着一条底线
“他看似没心没肺,
“但和他接触的时间一长,
“就能发现他缺乏同情心的外表下,
“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他好像从来不会看不起别人,
“总是和别人平等,
“他……很奇怪,
“好像什么都知道,
“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脑子里总是有奇思妙想,
“且总能付诸实施……”
顿了顿,
她又说道:
“我知道你似乎,
“对我有,
“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意思,”
她的表情始终平静,
仿佛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话题:
“若我早一些遇见你,
“或许我会对你动心,
“你是个好人,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见过那人之后,
“我总会不自觉的拿别人和那人对比,
“你……
“你不如他。”
她抿了抿唇,
眼神黯淡:
“他告诉过我,
“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
“我无心去想你对我这么好是图我什么,
“但你的感情,
“无疑是付错了人。”
“……对你有……一点点意思?”
云凡一脸平淡的吐着血,
眼中满是茫然。
(我什么时候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这一言不合就给我发好人卡,
(这样真的好吗?
(不太合适吧?)
他总感觉脑海中似乎有灵光频频闪动,
但却总是一瞬即逝,始终没能抓住。
倒是有一点他十分在意。
尽管此刻他要死了,
他还是很好奇安夏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谁,
居然能和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的大齐国师云近南相提并论?
而且他对这个血海深仇也很在意。
前世好像没这回事啊?
也没听见安夏提?
是什么人物能让自己这徒弟神伤成这样?
云凡捏着铜钱,
靠铜钱中的灵力勉强维持着身体不崩塌,
一边吐着血沫,
一边问道:
“你说的,
“血海深仇,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
“又是谁?”
“他是我师傅。”
安夏叹了口气:
“他……他对我很好,
“但我却不懂得珍惜,
“常常惹他不开心,
“他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
“我修行时,
“他会为我准备亲手熬的羹汤;
“我疲倦时,
“他会为我轻哼不知名的歌谣;
“我烦恼时,
“他会费劲心思哄我开心;
“我甚至都无法和你列举所有,
“他对我的好,”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呜咽:
“他为我做了太多,
“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可是他,他却被飞鹤宗的那些混蛋杀了……”
(……原来我这么好的吗?
(拜托,
(师傅对徒弟,
(那不当孩子哄,
(不对徒弟好一点,
(等徒弟养大了弑师怎么办?
(就算不弑师,养老问题怎么办?
(指着大齐给我发养老金啊?
(话说我被杀了是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就被杀了?
(被哪些混蛋杀了啊?
(杀我的人是你吧?)
云凡迷茫,困惑,
感觉心好累:
“……所以,
“你想复仇,
“关我什么事啊?
“你觉得我挡了你的路,
“我让路不就好了?
“犯不着要我的命吧?”
“我不敢赌。”
安夏摇了摇头:
“我不敢赌你会不会让路,
“你和五光散人关系匪浅,
“五光散人又加入了飞鹤宗,
“光是一个五光散人,
“我都不一定能在有生之年将他打败,
“何况还有你……”
她顿了顿,
说道:
“如今的机会正是千载难逢,
“只要我能对你产生一点点的影响,
“或许就会令你无法完全困住童姥,
“只要她能脱困,
“以她对我们的恨意,
“不论是你,
“或是五光散人,
“乃至飞鹤宗上上下下,
“必鸡犬不留,
“与之相比,”
她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凄楚:
“只要能为那人复仇
“便是死了又如何?”
她缓缓抽出云凡胸口的长剑,
那里的鲜血早已没有了喷涌而出的势头,
仅有点点滴滴的红,
顺着云凡的衣服在地上流淌,
她缓缓举起了长剑,
对准云凡的脖颈,
低声说道:
“你也说过,
“同样是修士,
“或许蛮宗对中洲的百姓的意义,
“比中洲的修士还要好得多,
“你看那么多修士在中洲无恶不作,
“多死几个不是很好么?
“对不起,
“我真的不想杀你,
“你是除我师傅外,
“唯一一个关心我、照顾我的人,
“但有些事,
“我不能不做,
“希望……希望下辈子,你不要再爱上我这样的人了。”
她手腕轻挥,
正要斩落云凡的头颅,
却听得一声暴喝凭空出现:
“住手!!!”
剑未落下,
视野中,
一道须发皆张的枯瘦身影已由远及近,
飞扑而来,
舌绽春雷,
一双肉掌还未至,
澎湃的气势就已朝着安夏席卷而来,
令安夏挥剑的动作不由顿住。
是法河老僧。
这老和尚虽已受伤,
但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绝非安夏这个普普通通的凝脉可比。
不过这老和尚终究是来晚了。
大齐国师的死已成必然。
安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放下了长剑。
她没有闭眼。
即便是死,
她也要清晰地、一点一点的,
微笑着面对死亡。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这是当初师傅教给她的话,
她一直铭记于心。
她坦然望着那苍老的身影飞快的朝她扑来,
恐怖的灵压令她喘不过气,
但她却依旧高昂着头,
微笑着。
随后,
她看到了令她无比震撼的一幕。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
手中的铜钱大放光芒,
似乎是因为运转灵力的刺激,
他胸口处又开始大蓬大蓬的冒出鲜血,
但他却仿佛浑然不觉,
用手中的铜钱,
宛若挥舞着一柄长剑,
朝着那老僧一挥,
一道灵力匹练便于电光火石之间轰在了那老僧的双掌!
“滚!”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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