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上。
一面朱红大旗渐渐露了出来,立在高处随着微风卷动。
乌黑的战马亢奋仰头长嘶,银枪插在泥土中,枪尖红缨垂在潮湿地面,一双冷漠的眸子里映出山脚下交战的双方。
身后,鲜红大氅翻动之时,更多的嘶喊声从山腰,谷口处涌现出来。
眸子移向山谷谷口之处,碧蓝的披风随着人影的冲锋,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大量步卒犹如洪涛一般向着臃肿的长蛇奔涌。
冷静的人影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欣慰笑意,缓缓开口。
“高真行这个铁打的汉子,果然不负我望。”
身旁的吴通看着如蚂蚁一般弱小的茫茫身影,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一战中,不少战将注定能成长起来,成为大唐的中流砥柱。”
“在公爷手下能成长出来的,可不止单单只有一个高真行。”
四眼相对,相视一笑。
山腰,树影晃动,大量的巨石挤出葱绿之中,摇摇欲坠。
隐隐之中有将领嘶喝声传出,那些巨石沿着整个陡峭山坡翻滚起来,压塌小的枝干发出吱嘎的脆响。片刻后,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山坡下奔腾而去。
一些巨石,翻滚之中撞击粗壮树干,震的绿荫摇曳,刚卡主不动,须臾间便被山腰上连续滚落的石块推挤,撞击,最终带出隆隆巨响,压塌一路矮小树丛,势不可挡般冲刺而下。
唐昊长长出一口气,伸手捏住银枪枪柄,横在手上。
俯瞰一眼整个战局,眼神冷冽,开口说道。
“三万士卒被切割两头,高句丽极有可能被猛打一端。”
“休憩了数月,是时候舒活筋骨了!”
“草原上的狼崽们,是你们展现的时候了!”
充沛的力量传至右手,龙胆枪锋如有感应一般,清辉淡出,隐隐龙鸣。
乌骓驮着威武的身躯,人立而起,有低沉的声音在山脊处回荡。
“碾碎他们!”
原地轻踏的成排马蹄,在下一秒化作巨大的轰鸣,两千骑兵在太阳的金辉下,掀起排山倒海般的巨浪,向着谷口撞击而去。
……
四周轰鸣想起之时。
尚在和尉迟敬德交手的延寿,身形猛然一震,一招震开尉迟敬德的劈砍,拽过马缰,扯开距离。
仰视的眼眸之中,磨盘大小的石块,朝着自己麾下中军奔涌而去。
延寿瞪大的眼珠几欲迸出眼眶,带着破音的声音迸出胸口。
“山间埋伏,躲避!躲避啊!”
轰隆隆。
巨石撞入拥挤的人潮。
越过攒动人头,延寿看见不少士卒被抛飞上了半空,凄厉的尖叫声在队伍之中爆发出来。
更多的石块在山坡上飞速滚动,或被山石阻隔,在半空之中划出残影,激射进了大军之中,碾压的面积瞬间扩大,整个中军中全是向两边蹿逃的身影,巨大石块碾压着血泊地面上的压平尸身,轰然撞击上另一侧的山崖,震得崖壁石块,泥土簌簌下坠。
延寿身在冲锋前列,自然看不见那惨烈的场面,但逃命奔涌向前锋的一个个士卒,眼中的那抹惊惧无声的告诉他,中军那些悲惨士卒的下落。
手臂因方才的酣战隐隐颤抖,握着弯刀的手如同被硬生生打折指骨一般,楚痛无比,延寿猛然看了一眼还在奋力厮杀的惠真,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恨意来。
要不是先前惠真的一再鼓动,加之安市城积极放出响箭,自己定然会将整个山林的情形探明,又怎会吃眼前被埋伏的亏?
余光瞥向那个被三五个靺鞨兵卒纠缠的尉迟敬德,唐刀抡圆,呼呼生风,每一刀中,总能带出一抹血肉!
这个快入迟暮的老将,似乎并不觉几分疲态,反而越战越勇!
中军被滚石袭击,前方又有尉迟敬德这头猛虎盘踞,延寿心中渐生退意。
正欲开口之际,插着各色旗帜的传令兵,纵马从后方飞奔而来。
浸满血渍的衣甲,滴答滴落这血渍,惊恐的面容上,血汗混在一起,给这具身影更添几分狼狈。
“将军……被围了……”
气喘吁吁的人影,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讲述着大军身后发生的事情。
“陌刀队……大唐的陌刀队……在山谷口向着谷内挺进!”
话语落下之时,延寿的一刻心彻底跌落谷底。
后路被截断!
自己彻彻底底成了瓮中的那只龟!
“他娘的!唐昊这个奸诈狗贼!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延寿仰天长啸,撕心裂肺的声音带着一抹悲鸣,满是血渍的脸颊上,有清泪混合进去。
“你他娘的再干什么!还有闲情赏景不成!”
一声咆哮自身侧发出,惠真披着一声破碎兽甲,持着重刀,满脸血淋淋的望了过来。
迎上那股略显悲凉的眼神,惠真眼中杀性盛,重刀直指隐现轮廓的安市城。
“后路被阻,就他娘的杀出血路,挺过去!”
“再他娘的迟疑,咱们都要玩完!”
或许是这股血性激发了延寿斗志,紧攥手中弯刀,挺直腰杆,横刀指向尉迟敬德。
“惠真兄所言即是,他娘的就拿这老头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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