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先生？”中原中也愣在原地数秒,再次不确定地开口。

“嗯，是...呕......我……”

原本已不堪重负的胃部经过重力挤压更加疼痛，连吞咽唾沫都压制不住的呕吐感让百生连话都说不连贯,在中原中也撤去重力之后,他艰难地举起手想和重力使打个招呼,最终却没忍住,话刚说完，就扒在灌木丛间大吐特吐起来。

系统贴心地为自家宿士的呕吐物打上马赛克。

“......”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中原中也大概清楚是自己的原因才让长谷川这么难受，于是未来的港口mafia良心特意去买了水回来,也不顾呕吐物难闻的气味

——毕竟在擂钵街，这样的味道他也没少闻见。

“喂……大叔你还好吗？”

拍着长谷川的后背,中原中也担忧开口，回应他的是男人颤颤巍巍举起的拇指。

*

“好！整备状态结束！那么来说说看我们的发现吧。”

清理干净秽物的百生神清气爽地坐在纸箱之家的“板凳”上，与中原中也面对面开口讨论起最新的调查成果。

重力使蹙起眉头，仍对方才莽撞给对方带来的麻烦后悔不已,不过他知道,就算再经历一次,自己恐怕也会坚持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冲出去。

“我不确定那个小丑招待券是否与大量少年的神隐有关,可它只针对小孩子的这点线索实在目的性明显,擂钵街附近有很多孩子,贫民区中无家可归或是离家出走的也不在少数，羊很难完全监测他们的动态,所以考虑小范围盯梢吧。”

“你说得没错。”

百生略带欣慰地看向中原中也,眼前少年的成长从未停滞，无论筹谋布局还是为人处事，“羊”的躁动的确为中原中也带来了一些隐蔽的改变。

“我倒是可以帮忙,今天公园那群不安分的小鬼和我关系还不错来着，打入小孩子内部的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靠谱的男人拍拍胸口。

百生很清楚小范围的盯梢是最佳选择不假，可从中原中也的反应推测，再结合最近“羊”不同以往的活跃，他已了解“羊之王”恐怕暂时不希望那群“小羊”参与到调查之中的态度，倒不是过度保护的意思，中原中也单纯不希望目前的局势被打乱而已。

“他们很排外。”

中原中也试着将小孩子的心性分析给面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成年人听，“据我所知，那群孩子对大人非常防备，作为一个大人，大叔你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信息恐怕会很难。”

“况且，这本该是我们羊的事，大叔你其实没必要参与其中。”

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地将重点放在最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长谷川泰三”已然有了默契，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用“像熟悉了擂钵街的建筑一样，逐渐与大叔关系密切起来”的比喻解释似乎也不礼貌。

简单形容，“中原中也”与“长谷川泰三”的关系从那天对方突然冲入包围圈开始，在“世界”赌场变得稍微信任，后来又有几次谈心交流，到今天为止，好像已经成了莫名其妙的朋友。

明明就没一起相处太长时间吧。

中原中也在心里嘀咕，他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对满怀不明心思靠近过来的家伙更是拒之门外，保持距离已成常态，就连“羊”的成员也维持在一个固定的亲疏程度上。

14岁的中原中也，深知自己能成为“羊”的首领都依赖于一副先天的好牌，若是刨除掉这份力量，不善于管理组织的“中原中也”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在组织里承担怎样的角色......都属未知。

因此，在几次行动间看到“羊”的成员们眼底那些信任和激动的时候，中原中也从未沉迷其中，他或许是在某些方面迟钝一些，但能在擂钵街生存至今并与白濑等人将羊发展壮大，且在拥有这份力量的同时保持自我，就足够证明其具备着远超同龄人的警惕了。

和一个大叔成为朋友，之前更是想都没想过。

而依赖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关系还算不错的成年人，去完成某项任务，同样是第一次。

中原中也有些抱歉地看着百生，等待对方的回应。

“别想太多。”

百生摆摆手，墨镜后的眼睛锃锃发亮，“接下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成年人的手段，我会在这几天与那几个小鬼接触，拿到信息后再来和你分享。”

*

结果，等中原中也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成年人的手段”，已在两天后了。

他仍旧站在那群孩子的不远处，看着长谷川一步步走近他们。

这两天的时间里，中原中也一边继续整合”羊“反馈的信息一边暗地观察着”长谷川泰三“的动态。

——虽然对方说得很自信，万一出什么事还是两个人一同解决比较好，他这么想，整个过程完全没顾及之前刚达成同盟关系的太宰治。

“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来路不明又难以捉摸，与他合作不过是想稳住背后的势力，真正调查的关键部分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在得到这次少年绑架案的结果之前，隐瞒是最保险的选择。”

太宰治仿佛读懂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他的语气轻飘飘，趁着重力使还愣神的空档开口。

“啊，你说得对，我也......不，等等，你怎么来了！？”中原中也一惊，费了点劲才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只擅长在无意义的地方防备警惕的小矮子说不定会吃大亏哦。”

太宰治吐槽，他拨开面前的树枝找了个绝佳的观测点自顾自蹲下，聚精会神地盯着百生士动向那几个孩子打起招呼的场景……

“密切关注盟友的行动是结盟的基本守则，顺便，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只有自己察觉到那个招待券的不对劲了吧？”

“不信任我也无妨，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这份不信任。”

太宰治兴致勃勃，“如果你拥有擂钵街外的视野，那大可不必向我求助，然而现在的状况是身处于擂钵街中的你和大叔早就被那个家伙放出的线索迷住了双眼，这是自大的代价。”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次的线索来之不易？”

“你知道吗，从今天零点开始，几乎整个横滨的孩子都有在梦里突然出现的小丑口中得知招待券的存在，所谓的”能实现梦想的世界“真实性也得到了证实。”

“小丑就是那个绑架犯这件事已成定局，温和的调查方式可不适合这次行动，趁现在把这群小鬼一举拿下，搜查他们身上的招待券才是上策。”

太宰治掰着手指数落中原中也的错处，口中说着“不适合温和的调查”，却仍放轻动作等待长谷川那边的进展。

中原中也没说话，他消化着太宰治带来的消息:

幕后黑手突然现身，其行动由隐蔽变得张狂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已经掌握了从诸多对其饱含恶意的人手中逃脱的砝码，二则是他需要更多目标来“狩猎，最终结果无论是哪项，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羊之王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立刻要迈步上前去告诉场内对此还一无所知的长谷川。

“先等等看吧，我总觉得大叔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太宰治抬手止住中原中也的动作，目光仍聚集在百生身上，那个男人似乎很珍惜自己身上刚洗过的外套（呕吐的当晚偷偷拜托中也用羊内部的公用洗衣机洗的，因为没有替换的衣服，所以穿着纸箱过了一夜），只见他掸掸尘土，与几个孩子沟通，交流，谈话......被拳打脚踢。

没错。

被拳打脚踢。

「......所以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种展开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被小孩子欺负成这样啊！」

系统自然通过扫描发现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存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提醒，一个不留神，就见自家宿士躺在地上捂住头，正在接受小孩子的欺凌。

「我在模仿浦岛太郎里的那只乌龟。」百生振振有词，不忘佝偻起身子试图减少受到的伤害。

「......这不是模仿玩梗的时候吧喂！这就是你说的成年人手段和关系不错吗！说好的要跟他们要线索呢！？」

如果能流泪，系统现在一定快哭出来了，任务进展不顺利是一方面，心疼自家宿士被打又是一方面，0581一直以为吃不饱穿不暖是底线，现在又要挨揍、还是小孩子的揍，他真忍不了。

「没办法，聊着聊着就这样了。」

百生安抚道，这种事在长谷川泰三的角色回忆中经常见到，一些叛逆期的孩子自认为有家长撑腰，对歌舞伎町的流浪汉们态度很恶劣，拳打脚踢属于家常便饭。

而处于“我什么都做不好”的疲惫期的长谷川泰三，这时候也会像晒干水分的海带，整个人都变成灰白色调，跪在地上抱住头，也就这么过去了。

「过一会儿就结束...喔，你看他们现在不就打腻了吗。」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头力道小了一半，数量和频率也远远不及一开始的程度，百生才抬起头，刚好看到几个孩子准备收手回家，身上带着伤痕的男人略带可惜地看了眼发皱破损的衣角，有点心疼自己新洗的衣服。

系统气得变成数据组成的小人，死死咬住虚拟窗口不放，他一遍遍扫描刚才施暴者的身体，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让他们“数据过敏”。

「你怎么不还手呀！」0581气愤道，「也不是这么受气的！」

「因为我从他们手里得到了好东西。」

百生故作神秘地嘘了一声，冲着从自己挨上第一脚便抖动得异常厉害的灌木丛挥了挥手。

一直很想出手，却被太宰治用人间失格无效化异能的中原中也首次体会到这个盟友在武力方面的威胁性，他表情沉重地和太宰一起走出灌木丛，来不及去问太宰刚才是什么情况，几步冲向百生声音沙哑地开口，“怎么回事？”

百生“哼哼“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发皱的纸。

——印有小丑图案的招待券以蓝天白云为背景，画面轻松美好，却隐隐透露着微妙的诡异感。

这正是那张可以“实现孩子梦想”的招待券。

“平时经常被那群小鬼恶作剧，估摸着因为我就是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吧，不过也多亏了这个，这群孩子对我并不设防，我用了点小技巧，成功从他们身上偷到了这玩意儿。”

谈起“偷”的话题，百生滔滔不绝，还很自豪，“怎么样，很厉害吧我！”

“那也不该用这种方法。”中原中也叹气。

“是吗，我倒是觉得大叔是厉害到恐怖的地步。”

太宰治轻笑着反驳，他诚心赞叹，“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嗯，在大多数人眼中，废柴或许连特质都算不上，能坦然接受自己缺点并把它加以利用，不过度自卑也不骄傲自满，能做到这个程度......”

“大叔你啊，我觉得你真的有实现自己梦想的力量也说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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