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凤位(一)

(万众期盼,容悦明天晚上八点准时下线。这两天写她下线的这两章把作者写自闭了。坏是坏,可是也真的可怜。哎,希望她在别人书里能有个好结果吧,就这样~么么哒~~~)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日,立皇贵妃佟佳氏为后,颁昭天下。

因决议仓促,许多事来不及备下周全,立后大典也显得颇为寒酸。

然这并非紧要事,奇在虽说是立后大典,可却并不见容悦出席在列。

皇上只称皇贵妃病重不宜挪动,祭天拜地时全数是礼官对着空气奉读册文。

宫中喜鞭奏鸣之声响了足足一日,聒得缠绵病榻之上的容悦头疼欲裂。

彼时她并不知宫中生了何喜事,她被困在承乾宫,一切消息传不进来,自己的怒哀也无人可知。

她唤来了雀珍,虚力问道:“外头在闹什么?”

雀珍摇首答不知,伺候着容悦起身,又将添了毒物的汤水递到她面前,伺候她服下。

容悦一口接一口进的香甜,临了似笑非笑打眼看着雀珍:“本宫活不长了,多谢你最后陪了本宫这一段。”

雀珍轻轻搀扶着容悦,令她安稳躺下:“娘娘莫要乱说,您有福气,不会如此短命的。”

容悦略有深意道:“本宫的福气正是你的福气,只可惜本宫福薄。”

雀珍听不懂容悦这一句话为何意,她心底恨毒了容悦,见着她只存一口气,连呼吸都极痛,她心底便愉悦至极。只想着替母亲报了血仇后,便自戕而去,再不苟活于世。

她吹熄了容悦殿中的灯,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笑合门而出。

闭门声很轻,轻到很快淹没在了盛夏的夜里。

容悦浑身上下似被针尖戳出了无数细密的小孔,痛到她难以成眠。

她伸出秃秃的十指死命抓着被角,恨不能让削薄的指尖都沁出血来才肯罢休。

这一夜,她不知是何时睡去的,而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梦奇怪,并无旁人,只存了昔日与婉媃两相情好的青葱时光。

待梦醒后,已至午时。一抚脸颊,尽是干了的泪渍。

她觉着口渴,又实在吃痛,于是呛声唤道:“雀珍,本宫渴了。”

一语落,没入了窗外顶好的日头里,并无回应。

她挣扎着起身向着案边行去,每行一步都是锥心的痛。

她拿起有些破旧的瓷壶,添了一盏冰凉的水,移到唇边犹豫半晌,才一饮而尽。

她最是畏寒,虽是盛夏也要将水滚烫了存温一些进下。如今这一盏凉水下肚,虽解了口渴,可周身的不适更加剧几分。

正此时,寝殿的宫门忽而被人推开。

她逆光望去,却见来人竟是婉媃。

她褪去了华贵的贵妃朝服,仅着一身碧色旗服,上以金线密织绣着荷花图案。

只一眼容悦便忆起,这是昔日选秀伊始,二人初见时婉媃所着衣衫。

一经二十载,早已褪色泛黄,可仍衬得她明艳动人。不似自己,已然人老珠黄。

定眼看,婉媃身后跟着两名御前伺候的内监,一人手捧明黄凤袍,一人手持凤冠,而婉媃则卷着一卷圣旨册文,一步一步行至她身旁。

容悦冷冷看她,竭力笑道:“昨日的喜乐之声,原是要庆祝你得了后位罢?”

婉媃面色平静若水,并不答她的话,只肃声道:“圣旨到,请皇贵妃娘娘跪接圣旨。”

容悦定身不动,满眼戏谑瞧着她:“有什么花招一并耍出来,本宫只当瞧了笑话去。”

婉媃也不迫她,清了清嗓,摊开册文念道:“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皇贵妃佟氏、乃领侍卫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宣旨毕,容悦已然痴愣在原地,还是婉媃上前两步,将册文按在了她手中,而后退身下跪,行三跪九叩大礼,尊道:“臣妾钮祜禄氏,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容悦死死抓着册文,阅了一遍又一遍,忽而声嘶力竭笑了。

婉媃兀自起身,吩咐内监将凤袍凤冠放下后退去。

待人散尽,殿门重新关合,唯余婉媃与容悦面面相觑。

她静静打量着容悦衰老到极致的容颜,内心无限感慨。

她并未说什么暗讽她的话,只道:“皇后娘娘,臣妾伺候您更衣。”

容悦一手抓着册文,一手抚摸在凤袍金线之上,惨然道:“皇后?本宫是皇后?本宫竟成了皇后?哈哈哈哈.......”

婉媃字句慷锵道:“与帝合葬,死生常相见。娘娘一直期盼的后位,如今得了,可欢喜?”

容悦笑得艳丽,可眼角却掩不住垂了泪:“这旨意是你求来的吧?”

婉媃颔首:“是。”很快又摇头:“也不尽然。更多的是娘娘父亲与伯父的主意。佟国纲以前朝战事相挟皇上,正是为迫皇上许他延续佟氏一族在后宫的荣耀。”

容悦遽然发狂,将凤袍与凤冠拨弄道地上,咆哮道:“拿走!拿走!”

她一声复一声重复着,声调愈发尖利。

册文在她手中反复撕扯着,口中不住发出几近崩溃的咆哮。

发了许久的疯,这才瘫软倒地,捂着胸口道:“我才不要和他合葬!我才不要和亲手杀了蕴涵的畜牲合葬!”

婉媃含笑看她,良久俯身将她扶起,搀扶着她坐在妆台前。

此时的容悦,身子虚亏到不存半分气力,甚至仅抬一抬手、挪一挪身也觉着费力。

“臣妾伺候您添妆。”

婉媃这一语说的极轻佻,尽是嘲讽。

容悦满面的褶子,是脂粉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强行添妆,倒令她成了个花脸的狸子,瞧着瘆人。

她喘着粗气,斜眼瞟向婉媃,愤恨道:“你要做甚?”

婉媃生笑不答,回首捡起掉落在地的凤冠,仔细替她篦头簪发。

容悦挣扎着不住叫停,可婉媃哪里肯理会她:“皇后娘娘怎么了?这些原都是您最期盼的东西,如今得了,您不痛快?”

话落,面色阴沉,收下用力将那凤冠狠狠卡在她额顶,一把按着她的后脖颈迫视她直视镜中的自己:“瞧瞧您如今母仪天下的模样,欢喜吗?”

容悦呜咽痛哭,低垂眼帘不敢对镜自照一眼。

婉媃渐松开了擒着她的手,泠然道:“既不欢喜,为何昔日为着争夺后位,不惜将臣妾长姐谋算至死!?如今您得了你想要的,论您受不受用,您都得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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