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里,宜妃的小腹愈发隆起,胤祚的病情也愈发告急。
婉媃每每入永和宫探望胤祚与琳兰都是着宫人衫,白日里日日将自己困在长春宫中不出。
柔嘉苦等许久也寻不着空子,正急的焦头烂额时,这一日许久不理会她的容悦却将她唤来了承乾宫。
柔嘉挺着个大肚子挣扎着要想容悦下跪请安,容悦见她如此不觉好气又好笑:“你也别跪了,免得陷害钮祜禄氏不成,倒在本宫宫中小产了去,实在晦气。”
听了容悦的话,柔嘉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她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坐在一旁软椅上,低声道:“臣妾无用,贵妃一直称病,臣妾实在不得契机将腹中胎儿小产怪罪在她头上。”
殿内燃着极重的香粉,烟雾迷蒙遮蔽了容悦的脸:“你私底下动作倒是不少,只可惜是个痴傻之人。你以为害了德妃的六阿哥便能引贵妃出宫去探望?”容悦轻巧一笑:“她定是怀疑了你腹中龙胎,才会对你千万提防,连六阿哥病重也不去瞧一眼。”
柔嘉闻言满腹狐疑。她总想着六阿哥中毒是容悦所为,为着是给自己创造构陷婉媃的契机。可听她这般言说,反倒是觉着这事儿是自己做下,于是忙道:“娘娘,六阿哥的事儿不是臣妾做下的。臣妾......臣妾只以为是您......”
“不是你?”容悦亦奇道:“如何能是本宫?本宫养着德妃的四阿哥,多此一举去害六阿哥作甚?”
柔嘉道:“那他......那他是如何中毒的?”
容悦虽不知下毒之人为何,可她到底与琳兰不睦,见她的孩子不得好自己也懒得搭理,于是转了话锋道:“德妃生得伶牙俐齿,平日里没少得罪人,凭她是谁,只能怪自己作孽。她的事儿且不提,本宫问问你,如今肚子大了起来,按着敬事房的记档,这个月便是你临盆之期。你打算如何?”
柔嘉低眉顺眼,为难道:“臣妾实在没法子了,还求皇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容悦微微一笑:“你没法子本宫如何能有?左右那块肉也不是按在本宫身上。你若构陷不得贵妃,本宫也可给你再指条明路。”
柔嘉双眸精光一闪,忙道:“臣妾洗耳恭听。”
容悦目光凝在柔嘉小腹之上,泠然道:“旁人以为你怀足了十月,只有本宫与你知晓你这一胎连八个月都不足。只是孩子满月总是要瓜熟蒂落的,你那腹中又不是个哪吒,到日子了却没动静,必是死路一条。”她说着拿过手边放着的一张纸条,吩咐雀珍递给柔嘉:“这上面是极好的方子,定能助你。”
柔嘉双手颤巍接过方子,粗粗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娘娘......这......这是催产的方子!?”她吓极了,指尖一哆嗦,纸张如同弱风扶柳般飘扬落地。
容悦鼻尖一嗤,面色不豫道:“你慌什么?不是催产的方子还能是保胎的方子?你的孩子如今已然足月,即便小产按理也是能平安诞育的,即便钮祜禄氏敞开宫门让你去害,你又能害了她什么?还不若回宫自己饮了药产下孩子,是生是死,且看他命数罢。”
柔嘉闻言心底尽是绝望,她本与这孩子并无感情,早早儿除去也不觉心疼。
可如今怀了这孩子八个月,如何都是自己的骨肉,要她怎能忍心伤及半分?
她捂着小腹,泫然欲泣:“娘娘,臣妾腹中龙胎不过八月,强而催之只怕......”
“宜妃可别糊涂,你那肚子里的分明是野种,哪里是龙胎?”容悦晃动着手中的团扇轻轻纳风,面色稍沉道:“本宫问过裘太医,即便八月也是可产子的。早产之子若有那个命数,多半也能活。且你赶着这几日生了孩子,还有可能保全合家性命。若是不生,你便等着怀胎足月再生,瞧着皇上会不会与那野种滴血认亲!”
柔嘉静默须臾,怔怔落泪。
哭了半晌,俯身捡起地上的药方,向容悦施一礼告退。
人走后,雀珍笑得甜腻腻看着容悦:“娘娘好性子,还肯容她生下那孩子去。其实宜妃说是依附咱们,可到底也未曾办过什么实事儿,说到底是连良贵人与珞嫔还要不如的,娘娘何以还要废神救她一命?”
容悦淡了容色,似笑非笑道:“你懂什么?从前她不肯替本宫卖力,全然因着自己母家也是在皇上面前稍稍得脸的,又有着子嗣位份贵重,本宫到底没有她的把柄。如今她腹中野种若是落地,本宫便算手中捏住了她郭络罗氏满门的命数,瞧着她还敢对本宫不尽心?”
雀珍闻言恍然大悟,赔笑两声跪地一拜:“娘娘谋略,奴婢拜服!”
容悦笑得情况,低头赞许看了雀珍一眼:“起来吧,还有一事你得去替本宫查一查。胤祚中毒之事非本宫所为,从前以为是宜妃,方才也被她否了。本宫倒不知这宫中还有何人有这样的心思?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有什么眉目。”
雀珍诺下此话便偷摸在宫中调查起来,可大理寺都查不出的事儿,她一个婢子又能查出什么?
自然是无功而返。
三日后,宜妃果然胎动发作,于宫中诞下一名阿哥。
阿哥康健,只是身形比寻常婴孩要瘦小一圈。
看诊的太医是一早为容悦所安排妥当的,回了皇上的话只说宜妃孕中饮食不注意,小阿哥跟不上营养生得娇小些也是寻常事。
这话传入承乾宫时,容悦正用着裘齐开给自己调养身子的汤药。
雀珍报喜来得急,容悦闻言只是狡黠而笑:“是她有福气了。皇上拟了何名?”
雀珍颔首:“小阿哥唤作胤禌。”
“禌?”容悦笑得更为诡谲妖冶:“禌为息,平静安详。皇上不看重宜妃,取得名字也如此小家子气。”
雀珍笑道:“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过是与侍卫私通的野种罢了。自然小气。”
容悦与她相视一眼,恣肆笑了。
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七日,宜妃郭络罗柔嘉于翊坤宫诞育皇十一子胤禌,入阿哥所养育。同时拟旨宜妃长子已满六岁的五阿哥胤祺挪出阿哥所,养于太皇太后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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