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迷情(二)

过了几日,立在胤䄉殿中瞧着乳母喂了**,胤䄉进的香甜咯咯笑着,婉媃疼爱,便从乳母怀中将胤䄉抱起,于庭院内信步游着。

不多时见白长卿从宫外回来,于是唤他问道:“去哪儿了?”

白长卿浅笑,举起手中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冲婉媃晃了晃:“回娘娘话,今儿是内务府发放各宫例银,微......奴才去取了来。”

这一生拗口的称呼听得婉媃浑身不自在,她将胤䄉抱回乳母怀中,打发她下去照顾孩子歇息,而后独与白长卿立在院中,低声道:“以后对着本宫自称‘我’就是了,咱们十数载相识的情分,没有这么生分的事儿。”说着又按一按他手中装着银锭的布袋:“与内务府那些奴才打交道的事儿一向都是进礼去做,今儿怎换了你?”

白长卿略有几分不好意思,搔头笑了:“进礼公公忙着,我......总想着替娘娘做些什么事儿,于是也没回他的话自己就去了。娘娘在皇上面前得脸,内务府的人到底没为难。”

这一声自称显得更为尴尬,白长卿索性省去了它。

婉媃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意气风发的男子被折磨凌辱成如今模样,不禁怅然道:“内务府的奴才是个什么性子本宫比你清楚,你去了哪儿不受他们几句明嘲暗讽哪里有这么顺利取了月例银子的事儿?你与云蝉极像,有了委屈只一个人混咽腹中。只是白长卿,本宫想与你说一句,人贵自重,只要你不看轻自己,便无人敢看轻你。可明白?”

白长卿略略思忖了片刻后郑重颔首,婉媃这才微笑道:“拿着月例银子交给进礼,左右这两日宫中无甚琐事,闲着多陪陪云蝉罢。”

白长卿告谢正要退下,忽而想起一事,犹疑半晌才开口道:“娘娘,往内务府取月例银子的时候,见着了院判大人。他问询了我的近况,而后算是诉苦,与我说了一事......这事儿,原是关于皇上的。”

婉媃略有一怔,面颊的血色缓缓褪去,冷声道:“皇上的事儿总有太医操持,本宫知道了又有何用?”

“不是的娘娘,咱们怕是误会皇上了。”白长卿神色沉重:“傅卓说昨日里皇上召了他去问诊,只说自己腰痛耳鸣,四肢发冷,这原是肾气衰竭的症状,傅卓探脉正应了皇上所说,只管着给他开些补肾药材,旁的事也不敢多加置喙。只是皇上后来又问,是不是自己身子有何旁的缘故,何以每每入夜安枕,总情难自制,虽晓得克制,偏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直问傅卓可有类似病症。”

白长卿沉沉叹息一声,摇头道:“可若说没有冲动且还算是病症,皇上那般生龙活虎哪儿似有病?那日娘娘想着,必是皇上自己往龙涎香里添了春日香。可如今您细想,若是自己添了那物什,身子受不住自然要停了那香药,怎地偏迎难而上,还问傅卓是何缘由?”

听完白长卿的话,婉媃木在原地,面色极为难看,蹙眉一句:“皇上当真如此问?”

“自然,院判何以会拿此事诓骗?”

闻听这样的事,婉媃心底倒生了些许的慰藉。

还好,他再不堪,也不至于不堪至此。

想起那些时日为着皇上宠信无度之事与皇上所起争执,若本意不是皇上,因着香药的缘故行为不受制,也是情有可原。

可若不是自己,后宫中还有何人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敬事房的记档,明面上记着一本风光的,暗地里定然还记着一本实情。御前的奴才做事不敢出岔子,若未有记档的嫔妃怀孕得子总要有录可寻。你吩咐进礼去查一查,看看近日何人往乾清宫去的最勤,何人入乾清宫入的最少。”

到了晚膳后,进礼来报:“回娘娘的话,奴才翻了记档,确是有明暗两本账。入乾清宫最多之人是皇贵妃宫里的良贵人同毓贵人,其次是陈常在,康常在,毓贵人,珞嫔,僖嫔一众。余下小主,那暗账上记得令奴才眼花缭乱,总之不多不少便是了。至于去的最少的,除却惠妃娘娘念佛宫中久不承宠,当要数德妃和娘娘您。余下的......”

婉媃冷笑问道:“可是佟氏?”

进礼颔首,再不作声。

霜若从旁听着,露出几分踌躇面色,良久才问:“皇贵妃侍寝了几次?”

进礼道:“德妃七次,咱们娘娘五次,皇贵妃......唯有两次。”

霜若一惊,脸色愈发难看:“两次?德妃娘娘同咱们娘娘那都是有意推脱皇上的,皇贵妃日日殷切侍奉在侧,巴巴儿往皇上身上贴着,她也会推脱?”

婉媃微微一滞,面上闪过一抹阴鸷的鄙笑,意味深长道:“她自然会推脱。佟氏心眼原是比针尖还细小,昔日本宫同长姐那般待她,她尚为着后位寻了那么多说辞与本宫反目,更戕害长姐!如今仔细算来,她这一生为人所害不得子嗣也是可怜,好容易诞下一公主,命途多舛患了脐风不说,还趁着她昏厥之际为皇上亲旨赐死。她连孩子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心底里能不恨着皇上?”

霜若遽然色变:“那脐风是不治之症,愈往后拖人愈难受。皇上为着公主走得体面些,早早儿择了舒服的法子送她一程也是为人父对孩子最后的疼爱。且瞧着蕴涵公主去了,皇上人都消瘦了一圈,便可知这孩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

白长卿平静道:“这样浅显的道理姑姑懂,皇贵妃怎不懂?她.....”

“她是不懂,换做本宫也不会懂。”婉媃冷笑打断了白长卿的话:“说句不吉利的,若本宫的胤䄉患了那病,皇上趁着本宫惊悸昏厥之际妄下决断赐死了他,本宫心底也断断不会饶恕皇上。为人母的心和为人父的终究不同,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在,怎肯放手任他去了?”

听了这样的话,霜若赶忙上前捂住了婉媃的嘴,口中连声啐了几下:“这样的话娘娘说不得!”

婉媃轻巧握住霜若的手,缓缓说到:“本宫说不得,可不知皇上耳中可能听得这样的事儿?连着皇上也敢算计,本宫瞧着佟氏此番可还能有翻身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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