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若见婉媃气的面颊绯红,忙劝道:“小主切莫动气,云杉姑娘是个口直心快的人,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可心却最是向着小主。”
婉媃幽幽叹道:“平日里她仗着与我亲近对着你们颐指气使我已经纵了她,可如今她那性子越发横起来,你瞧她方才说的话,倒像是个正经主子似的。”
云蝉见二人因自己生了龃龉,心中愧疚难当,红着脸向婉媃低声道:“小主......奴婢无事,云杉姐姐也是因为忌惮奴婢曾服侍过荣贵人才会如此针对奴婢。您实在无需因这些小事训斥姐姐,奴婢相信,时日长久,姐姐自能看见奴婢待小主的真心。奴婢是被小主从火坑里救出来的,自您赐名给奴婢的那刻起,奴婢便发誓这一生都要忠于小主。”
霜若抚着云蝉的肩膀,慢条斯理道:“你日夜熬着替小主事事周全,入冬的银花炭,暖胃的姜红茶,还有那软绵制的被面儿,哪个不是你细心打点?你这心意,我在宫里许多年,也是少见。”
若不是霜若如此说,云蝉终日里被云杉打发到门外不许进殿伺候,婉媃倒真不知她竟做了这么多。旋即心下一暖,与她对视良久,杨眉道了句:“天寒地冻的,日后你便在殿里伺候吧。”
云杉一路越过延禧宫庭院跑到宫门外,雪地湿滑致她不慎跌在雪地上,这一跌痛意袭来,更想起方才婉媃那番话心中更觉委屈,竟就伏在雪地中哭了起来。
蓦地眼前雪地映了一抹黑影,她泪眼婆娑抬首,先见一苏绣鞋面嵌了三颗卵石那般大暖玉的花盆底浮现在自己眼前,忙抬头望去。
慧嫔身着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夹氅衣,映着漫天飞雪活似独独绽放枝头的一缕红梅。
她双手从湖蓝色的暖手狐绒套中取出,微微躬身伸向云杉将她拉起。见她哭的伤心,一边为她拭去泪痕,一边掸去她身上雪污:“这大雪天儿的你杵在这冷风口里哭什么?可是做事不妥帖被你家小主训斥了?”
云杉只一心想着自己侍奉婉媃多年,从前在府邸二人如同姐妹一般日日相伴,她从未当着旁人的面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她疑心云蝉目的不纯一心护着婉媃,却不料她竟会为了一个才识得两月的婢女与自己置气,更觉自己委屈,所幸将事情始末一并诉给慧嫔。
慧嫔静心听她说完,短叹一口气摇头疼惜道:“可怜你的衷心为婉贵人所不见,你这话说的连我这外人听了都要落泪了。”她话落,眼眶当真微红:“想你与婉贵人是打小的情谊,本宫从蒙古远嫁入京,母家陪嫁的婢女双双病逝,本宫是想说个体己话身旁也无人。婉贵人身在福中不自知,本宫等下见了她,定要好好儿说说她。”她搭了云杉手一把,又苦口婆心劝道:“你也别太委屈了,若哭肿了眼睛可不好看。皇上常来延禧宫,你是殿内侍奉的,皇上也多在本宫面前提及你聪慧,想来是对你另眼相看的。”
云杉眼眸一亮,拭了泪痕,面色赤红摇头道:“慧嫔娘娘说笑了......奴婢出身卑贱,怎能入了皇上的眼?”
“本宫瞧你是过分妄自菲薄了。”慧嫔翘起佩了护甲的指头,轻轻滑过云杉面颊:“这不施粉黛的美貌劲儿,本宫瞧了都喜欢,更莫说皇上了。你且仔细想想,皇上唤你伺候时,可是直唤名讳?”
云杉一怔,缓缓点头。慧嫔娇俏一笑道:“那便是了,你瞅着满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与懿妃娘娘的贴身侍婢,皇上还能喊出哪个宫里宫女的名讳?”话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云杉一眼:“伺候好你们主儿,以后有你飞上枝头的时候。”
慧嫔入正殿时,婉媃正与董文茵坐在暖座上品茗闲话。
二人见她撩了帘子进来,起身忙要行礼,可她却笑着摆了摆手,摇曳着身姿行到了两人身旁:“日日都是要相见的,再不忘礼数可不成日都得把时辰耗在这上面了?”
董文茵盈盈一笑,腾了暖座的位置给慧嫔,自己挪了个红木椅子坐下打趣道:“慧嫔娘娘近日常来咱们延禧宫,我与婉贵人常同你嬉闹,哪还有礼数可言?”
“也是懿妃娘娘的翊坤宫脚程远些,这雪天路滑的也不便走动。我瞧着娴嫔妹妹也三两日的往这儿跑,左右一个人在宫里也是闷着,总好不过与姐妹们拌嘴闲话来的愉悦些。”慧嫔眼珠子四面转动着,瞅了片刻又问道:“今日怎不见娴嫔?”
婉媃端起一盏茶徐徐饮了一口,眼神一挑乾清宫方向笑道:“姐姐阿玛在前朝立了功,皇上招去乾清宫赐赏,一早也传了她去。她与咱们一样,久未见家人欢喜极了,哪里还顾得上咱们呢?”
“到底是娴嫔好福气,经了那么一件晦气事后,皇上反而待她更胜从前了。”慧嫔说着与董文茵眼神一对,二人齐齐看向婉媃:“说到荣宠,又有谁能比得上你呢?”
婉媃娇羞一笑不理二人,慧嫔接着道:“方才我来你宫里时,见云杉在门外哭的梨花带雨的,细问之下才知她在你这儿受了委屈。我不过说她两句让她别在你宫门口委屈免得让旁人瞧了去又要说你闲话,谁知她性子横起来竟直言此事与我无关,让我莫理闲事。”
婉媃呼吸渐渐沉重,沉默了片刻道:“她这性子我也是没法子,从前只是在我宫里脾气大些,却不想如今连姐姐也敢顶撞,实在荒唐。”
董文茵轻轻道:“云杉虽仗着姐姐宠爱是骄纵些,可也不至如此吧?当中可是有何误会?”
婉媃摇一摇头:“方才我说了她几句,她那性子就是那般,如今我收了云蝉更见她日渐乖戾。还望慧嫔姐姐莫要与她计较,我私下里定会责罚她今日目无尊卑之过。”
慧嫔一笑,摇头道:“我与她计较什么,原也是替你忧心,你可万万别说是我在你这搬弄了是非,免得招你亲近之人怨恨。”慧嫔这话淡淡的,眉间一挑,也取了桌上新沏的龙井饮了起来。
婉媃应了慧嫔的话,忧心忡忡的卷动着手中的鸳鸯帕子,想着如今云杉这性子,若再纵着,长久下去在这宫中恐怕要惹出祸事,唯有对她小惩大诫,才可让她知道自己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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