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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躬身告退，殿门豁开，凛然寒风灌入殿内，令人不禁合紧些氅衣。

见梁九功退了，柔嘉才瞧着琳兰与婉媃相视而笑的模样，讥讽一声：“狐媚！”

秀妍位序紧挨着她，眉尾一飞横她一眼：“若是狐媚能讨了皇上欢喜，瞧着宜妃也该好好儿跟咱们德妃妹妹学学。本宫记着皇上可有些日子不往你宫里去了罢？想来这母凭子贵的事儿都有，德妃妹妹膝下双子，如今腹中又得一祥瑞之胎，与咱们并列为妃，你酸什么？”

柔嘉端了坐姿，取过案上供着的雪梅进了一口，郁然叹气道：“本宫能酸什么，只是替旁的姐妹不值罢了。”

秀妍轻巧一笑，双手敞于胸前环顾四下：“天子隆恩，人人得以晋封嘉奖，瞧着姐妹们各个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怕是仅有宜妃你自己一人觉着有何不值。”

旁人都静静瞧着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伴着嘴，偏容悦转了神色，忽而含着几分和煦雍容的笑意，浅笑道：“今儿赶着欢喜事儿，莫要让大伙在这儿听你们拌嘴了，都各自散了回宫接旨领赏去罢。”

人潮退去时，秀妍与玉汶齐齐向婉媃道了谢，她二人心中明镜似的，若非依附婉媃得她扶持，凭她二人的宠爱何时才能熬到妃位上去？

且位列四妃，手头上便有了实权。

如此，即便昔日容悦被立为新后，也断不敢再打着他们孩子的主意。

于承乾宫外聊了半晌，见琳兰一直静静侯在婉媃身后，秀妍指一指她便笑：“德妃向来是同婉妃娘娘最交好的，今日怕是姐妹二人还有说不尽的话。玉汶，咱们且先回宫罢。”

话落，二人便乘轿而去。

回首间，见琳兰正目露盈盈泪光瞧着自己。婉媃微笑伸手抹在她眼皮上，柔声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琳兰遽然退后两步，跪地郑重一拜，语带呜咽道：“多谢姐姐......”

婉媃见她有着身子还跪地拘着，忙命飞燕将她扶起，自己则篦一篦她耳边松散的鬓发，语气温和道：“怀着身孕说跪就跪，你这额娘做的也太不仔细了些。哪里有什么好谢我的？是你自己争气，皇上看重。”

琳兰抹一把眼泪，沉声道：“这一拜便是替着腹中的孩子，与胤禛、胤祚拜了姐姐。昔日姐姐曾说过，唯有身居高位才可保全自己的孩子。后来虽然我对着皇上总是献媚逢迎，假面相对，可论着伺候皇上的时日，我原是宫中最浅的，哪里又有一朝封妃的指望？这背后许多筹谋，姐姐不说，可我都知道。”

婉媃执起琳兰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腕，眉峰一蹙，压低了声音浅笑道：“这样的话怎还宣之于口？仔细要御前的人听了去，惹得皇上将你再降回个答应常在去。”

琳兰握紧婉媃的手，眸色清明，破涕为笑：“今儿如何说姐姐也要来我宫中，稍后我去乾清宫谢了皇上恩准，将胤祚从阿哥所里接来宫中住上一夜，晚膳我亲自下厨烹些合姐姐口味的吃食如何？”

婉媃倩笑，颔首应下。

入了永和宫人还没坐定，内务府宣旨的公公便急急赶来，人手里捧着名灿灿的圣旨，见着婉媃与琳兰赔笑福礼道：“奴才请二位娘娘金安，德妃娘娘，皇上有旨，请您跪接。”

婉媃见琳兰傻愣着，拉她一把与自己一同端正跪地听公公宣旨。

圣旨缓缓铺陈开来，公公清了清嗓，肃声道：“命侍郎额星格、持节于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进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德嫔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德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宣旨毕，公公忙迎起了二位主子，琳兰握着圣旨，手中生了层层绵密的汗。

她本是位份地位的守门侍卫之女，乌雅氏族的女子这么些年上八旗选秀入宫不再少数，可偏自己生了这样的鸿运，能在短短数载的时日位列四妃。

这样的事儿，原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可自己得了，却打心眼里不喜乐。

若不是为了孩子，为了保全阿玛额娘，她倒宁愿嫁于宫外寻常人家，日日粗茶淡饭，过些平淡日子也就罢了。

她与婉媃是同样不喜算计争夺的人，可入了这地界，即便自己再不喜欢，也非得逼自己成了那样的人，才能活下去。

一晃神的功夫，婉媃已然吩咐了云蝉好生送宣旨的公公出宫去，琳兰骤然醒神，唤住公公问了一句：“公公可知晓婉妃娘娘得了怎样的位份？”

公公略有深意笑一笑，打了个千儿道：“这事儿奴才虽不知晓，可以德妃娘娘聪慧如何揣度不出？如今宫中四妃齐全，婉妃娘娘定然是要封了贵妃、皇贵妃，甚至......”

他欲言又止，哈腰赔笑退下。

听了这样的话琳兰甚是欢喜，死死攥着婉媃的手欣喜道：“姐姐果然得皇上看重！”

婉媃行至一旁柳木长椅上坐下，比之琳兰，她倒显得淡定许多：“皇上看重我，也看重贵妃。如今何事我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贵妃不立为新后，我就还有机会能替长姐报仇。”

琳兰点头，恨恨道：“贵妃那样的心思，只可惜在皇上面前能装模作样得紧，咱们又拿不住她的罪证，偏要瞧着她日日风光。只是姐姐，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当真有把握皇上会不择新后？”

婉媃按了按额发上的步摇，含笑道：“说不准，只是如今能做的都做了，旁的事，便愿着长姐与文茵在天之灵能顺了咱们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