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皇上仍召幸了茹歌两次,正待容悦稀奇为何之时,忽而一日,茹歌便被皇上冷了下来。
这一冷,足足一月有余。
昔日宠爱颇盛,直逼婉媃的茹歌,如今在众人面前,却是连着柔嘉与秀妍的宠爱也比不过,实在令人唏嘘。
可唯有容悦知晓,这般结局是为何?
虽是要靠着茹歌制衡婉媃,可见着她日益得宠,若是一朝不得自己所控,岂非养虎为患?
单是婉媃与琳兰,已经够令她头痛,如今再加上茹歌,自己如何能应付过来?
本还沉溺在自己谋算之中的容悦,却被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失了神。
到了七月里,太医院忽而来报,说是茹歌已然有了两月的身孕,容悦闻此事勃然大怒,可奈何茹歌有孕,皇上再次厚待于她,自己即便不豫,也碍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也不好发作。
这一日合宫请安毕,茹歌于正殿请了容悦的安,便说要去御花园走一走,还邀了容悦同去,奈何容悦丝毫不领她的情谊。
独出宫后,见身后并无人跟着,茹歌一路小跑,却是去了长春宫。
人见着婉媃,登时下跪拜道:“嫔妾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彼时婉媃正闲弄着桌上的那盆迎春花,见茹歌跪着,只淡淡吩咐了一句平身,而后因她有孕,命云蝉取了矮凳来要她坐着回话。
茹歌满面感激,口中诚挚道:“嫔妾多谢娘娘搭救,若不是娘娘出谋,令嫔妾以娘娘宫中极好的脂粉遮住后腰的黥印,嫔妾如今怕是早已被皇上嫌恶了。”
婉媃淡漠一笑,摇头道:“原是你自己争气。怕着贵妃加害于你腹中龙胎,一月前便已知得孕,却只独独告诉了皇上一人。如此,皇上自不会再召你侍寝,贵妃自然以为皇上是因着黥印嫌弃于你,当中来由,她如何能知?”
茹歌仓促一笑,推脱道:“娘娘大恩,嫔妾铭记于心。从前攀附贵妃,虽得了圣恩。可贵妃善妒,断不如娘娘待嫔妾真心。如今嫔妾住在承乾宫,可心却早归于娘娘一处。嫔妾知道娘娘与贵妃不睦,日后若有用得上嫔妾的时候,嫔妾自当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这话说的便严重了。”婉媃冲茹歌挥一挥手,命她入了暖座与自己并肩而坐,后执着她的手说道:“当下最紧要的,原是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诞生。其余的事儿,往后再说罢。”
茹歌感恩戴德,含泪颔首道:“娘娘仁心,如何是贵妃能比?嫔妾昔日有错事,还望娘娘体谅。”
这一日,二人相谈甚欢,至茹歌离去后,云蝉才重新入内侍奉着。
见婉媃神色似是乏极,才替她揉捏着肩胛劝道:“娘娘累了,便去歇一歇罢。”
婉媃拍一拍她的手,笑道:“午膳皇上要来宫中,本宫如何能歇得下?左右不过是与良答应说话累得慌,缓一缓,便好了。”
“娘娘当真信她所说?”
婉媃遽然冷笑,目光斜斜望向承乾宫方向:“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审时度势的事儿她如何不懂?见惯了贵妃的手段,如何肯真心投诚本宫?贵妃无论前朝,后宫的势力都要比本宫大上许多。她此时投诚本宫,无异于是找死。她那样聪慧的人,如何会做出如此糊涂事儿?”
云蝉疑惑道:“那娘娘何以与她交好?”
“难不成要赶她出宫吗?”婉媃目光清冷看着云蝉,略有深意道:“贵妃的性子,你与我是一路瞧着的。如今的她,今非昔比,本宫能想到的事儿,她如何想不到?至于良答应,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算计着本宫,算计着贵妃,这合宫中之人,全然在她算计之中。你信不信,她前脚出了本宫的门,便会入了承乾宫与贵妃邀功,只说她取得了本宫的信任,忙着侍奉在贵妃身侧,要贵妃宽恕她昔日鲁莽。”
云蝉这才笑道:“她每走一步,皆在娘娘算计之中。偏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个聪慧的,实在可笑。”
婉媃把玩着手中皇上新赐的珊瑚手钏,似笑非笑道:“可笑的事儿,怕还在后头。”
茹歌紧赶慢赶回了承乾宫,却见雀珍已然在她偏殿候着,只道容悦召她入正殿叙话。
来时还未启齿,容悦便要她跪下。
她心底暗自盘算着,跪地后忙殷切道;“贵妃娘娘,奴婢如今已然求取了婉妃的信任,日后她若有何风吹草动,奴婢自会替娘娘全了她的愿景。娘娘且瞧着,她是如何将自己置于死地的。”
容悦冷面看她,讪笑道:“从前以为你聪慧,却不想一朝有孕也成了个痴傻的。婉妃如何的心计,本宫与她相处十几载会不知?她授你上等的脂粉,令你以其掩盖黥印,你以为是她想用这下作的招数收你入她麾下?你未免太小瞧她了。”
茹歌凝眉,问道:“娘娘的意思,婉妃并非有意与奴婢交好,而是想借着奴婢,算计于您?”
“你这性子,本宫用着都无法安心,何况是婉妃?”容悦挥一挥手,命她退下:“如今有着身孕,这一胎平安诞下,再提及旁事吧。只是你记着,你如何爬上皇上龙榻,本宫一清二楚。你若对本宫生了二心,本宫必会要你生不如死。莫要以为投诚本宫交好婉妃,是你在后宫的生存之道。皇帝的后宫,永远只会有一朵花常开不败。你若是被乱花渐欲迷了眼,生死的事儿,可就得祈求上苍替你兜着了。”
茹歌满腹忧心回了偏殿,彼时喜翠正替她纳着新枕,见着茹歌满面忧思,便问:“小主这是怎么了?”
茹歌见着喜翠,便想起她从前侍奉过婉媃,亦侍奉过容悦,旋即觉着这人留在自己身边,必是个祸患。
原先只觉着婉媃与容悦只是徒有心思,没有手腕的草包。
却不想二人城府皆如此深,往后的日子,自己每行一步,怕都是如履薄冰。
可首当其冲的,便是将这阴晴不定敌我不明的婢子解决掉。
两日后,喜翠便因误食了有毒的菌菇,暴毙在了自己的庑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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