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兰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人也不知是怕是寒,浑身打着颤。
只待莲心取来了素巾与姜茶,容悦又挪了自己的衣裳让琳兰换下,这好一番折腾,才算稳住了她心神。
彼时三人同处殿内,按理说这承乾宫往日里那都是极热闹的地界,因合宫里唯此地养着皇嗣,嫔妃们也爱来此打发时日。
今日因着琳兰没头没脑闯来,容悦生怕别人瞧了她这模样又要背地里议论,于是索性命莲心闭门谢客,倒显得承乾宫霎时冷清了许多。
婉媃从琳兰手中接过饮尽了的姜茶碗,这才揽着她的肩膀问道:“出了怎样的事?你阿玛如何了?”
琳兰泫然欲泣道:“人被午门的侍卫统领拿下,说是偷窃宫中宝物,又拿了个人赃俱获。可是阿玛哪里是那样的人?且他不过是午门外的看守,如何可以入了宫中偷窃?这事儿定是有人栽赃!”
容悦道:“这样的事儿,你自该先去求着皇上,怎来了本宫这儿?”
琳兰强忍啜泣,屈膝便向容悦一跪:“贵妃娘娘,人如今挪去了东六宫侍卫总管那儿,这事儿原不需要惊动皇上,嫔妾打听过了,您堂兄佟之誉便是管这儿事儿的人。”
“你的意思是......”容悦微一蹙眉,摇头道:“偷盗宫中宝物乃是重罪,本宫怎能徇私枉法,包庇他这罪行?”
琳兰闻言恸哭更甚:“贵妃娘娘,嫔妾阿玛真的是冤枉的!前朝事忙,阿玛人微言轻,这样的事儿皇上如何会管?若贵妃娘娘不肯替嫔妾做主,阿玛定会被发落至慎刑司!偷盗罪名落实,是要断手发配苦寒之地充军的!若这事儿真真儿为嫔妾阿玛做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他实在冤枉呐!”
婉媃瞧着琳兰实在伤心,忍不住劝慰道:“你先别哭了,你总这样哭,我同容悦心神都要被你哭乱了去,还如何能为你做主?”
容悦手指轻敲桌面,不时发出‘笃笃’声:“你说你阿玛是冤枉的,可有人能证?”
琳兰抹了把眼泪道:“这倒不难。出入宫廷皆有记档,只需查查那物什是哪宫丢了的,再查了阿玛出入记档,便可还阿玛清白。只是这事儿若无人支声,谁又愿意废那样的心力去查?”
婉媃见容悦犹豫不决,便道:“姐姐,琳兰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事儿无人过问,她阿玛多半是要坐实了罪名。同是入宫侍奉的姐妹,咱们能帮衬着,便帮衬一把罢。”
容悦饱满的红唇似一片开艳的芍药,她嘴角一瞥,无奈道:“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只是本宫一封家书下去,无论如何堂兄都会恕了你阿玛的罪。只是,你可确保你阿玛未做下此事?莫要本宫替你保全了阿玛性命,到头来那事儿真是他做下的,反倒连累了本宫堂兄。”
琳兰连连颔首,口中诚挚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娘娘放心,这事儿如何都不会是阿玛做下,若来日有实证可证这事儿是阿玛所为,嫔妾愿以死向贵妃娘娘谢罪!”
容悦拈着帕子掩鼻一嗤,扬眉睇她一眼,无奈笑道:“嘴上没个深浅,这样的话也随便乱说。”
温柔粲然一笑:“好了,如今贵妃娘娘肯帮你,莫要再哭了罢。”
琳兰向着容悦又是叩首三拜,感动之情溢于言表,怔怔落泪。
“你从前是侍奉在婉儿身侧的,许多事有你护着婉儿,才令她少受了许多苦难。于情于理,能拉你一把,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容悦顿一顿,忽而扬起皎洁如月的面容,言语间掺杂着些许哀戚之情:“虽说是你奉来的坐胎药令本宫伤了身子,可本宫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李氏有心暗害,你即便防着,也总有错漏。自你晋封之后,平日里总躲着本宫不愿相见,可是怕着本宫私心里怪罪?”
琳兰的容色略显局促,旋而猛烈摇头道:“并无此意!嫔妾只是......”
“是也好,不是也罢。”容悦轻巧一笑,执起琳兰的手定定道:“以后无事,也多来本宫宫里坐坐吧。”
婉媃见容悦柔顺端然神色,心底不觉扬起一阵暖意。
她终究是还从前那个人。
那个善良,柔和,对一切恶事以温柔相待的容悦。
容悦一纸书信托与堂兄佟之誉,三日之后,琳兰阿玛威武果然得释。
赶着喜庆,这日一早便同婉媃一并来容悦宫中谢恩。
来时净取了些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华贵物什示好,容悦虽说见惯了,到底也是欢喜收下。
三人闲聊了片刻,御前的李检便来报,说皇上一早吩咐了:是夜,召贵妃入乾清宫共进晚膳,并留宿侍寝。
这样顶好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婉媃与琳兰自然欢喜恭贺,奈何一番说嘴令容悦羞红了脸,拍了二人臂膀一下摇头道:“惯会与我玩笑。仔细我将这事儿说给皇上去。”
说是责怪,可绯红脸颊仍生笑靥。
婉媃携琳兰起身略一福礼,打趣道:“贵妃娘娘总还有‘私事儿’要忙着,那咱们便先告退了。”
说着,二人盈盈而笑兀自告退。
人走后,莲心取了玉女粉来替容悦匀面,说是太医院新得的方子,常用可保肌肤胜似凝雪。
容悦闻着一股子药粉呛鼻味,连连摆手作罢:“东西是好,可本宫带着一面的药粉味去了乾清宫,皇上如何还能进的下吃食?”
莲心诺声收下玉女粉,捂嘴窃笑道:“娘娘心底到底还是在乎皇上的。”
“在乎不在乎的,早就不是由着自己的心意能决定的事儿了。”容悦搭着莲心的手,徐徐行至榻前侧卧下:“时辰还早,去点了炭盆来,本宫乏了,小憩片刻。”
莲心方要告退,却是雀珍没头没脑慌神似的闯了进来。莲心见着她失态便要骂,可话还未出口便听雀珍急促道:“娘娘,太后命您即刻前往慈仁宫一趟。”
容悦徐徐起身,扬眉向她沉声道:“这个时辰太后正歇着,召了本宫去作甚?”
雀珍摇首只答不知,容悦道声‘晦气’,无奈起身更衣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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