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媃与容悦紧着步子入寝殿,见仅一宫女侍奉在纳喇答应身侧,小心翼翼收拾着地上的白玉碗碟碎片,口中焦急劝慰着:“小主,您不服药,这肿胀怕是难消,您还是听着奴婢的劝,进一些吧。”
“如今我成了满宫的笑柄,皇上见了我那疯魔样子一句劝慰都没有,反倒连声斥责我不安分!脸面都没了,还管它消不消肿!”纳喇答应斜靠在床上,脸上敷着淡黄色的药粉,整个面部肿的水亮,原本水灵的杏目如今也眯成了一条缝,让人看了不禁后背发怵。
宫女闻听身后动静,见是婉媃和容悦忙向二人请安,容悦扬一扬脸,吩咐宫女退下。纳喇答应这才将目光移向二人,又羞愧拾起被褥猛地向上一拉将自己头蒙上,许是被褥棉面触到了脸上伤口,疼的她痛叫两声。
二人上前欲拦着她,却听她失声大喊止了二人脚步。
“娴嫔娘娘,婉贵人,嫔妾面相可怖不宜见人,还请二位姐姐出去罢。”
这声音夹着哭腔,婉媃见容悦迟疑不上前,自己挪到了纳喇答应榻前坐下,轻轻拉扯着她手上紧攥着的被褥:“若等下伤口磨破了可怎么好?原是小伤,若留了疤痕岂不损了姐姐花容?”
“婉贵人当真如此喜欢笑话人吗?”纳喇答应见婉媃拉扯,索性松了攥着被褥的手,被褥之下已是泪流满面:“您位份高于嫔妾,您要看便看,要笑便笑个够好了,嫔妾不敢逆了您的意思。”
容悦见纳喇答应哭的伤心,上前不忍道:“都是自家姐妹,你遭了难我们岂有落井下石的道理?”她俯身,瞧着纳喇答应脸上肿胀伤口还不时渗着浓水,于是又凑近些,轻吹香气:“这样重的伤,真真儿是遭罪了。”
婉媃趁着容悦劝慰纳喇答应时,偷偷将‘金创玉肌膏’塞入容悦手中,容悦偏头瞧她,她微微颔首,含了薄薄一缕笑意,又向纳喇答应温然道:“娴嫔姐姐闻听你受伤,忙取了从府邸带来的‘金创玉肌膏’,这膏药名贵,应要比太医院的药粉生效快些。”
容悦应声将‘金创玉肌膏’放入纳喇答应手心里,纳喇答应一怔,直言不敢受容悦大礼,还是容悦硬将她掌心合上,她才羞愧言谢。
纳喇答应入宫至今不得圣上垂怜,且她生性胆小天真,极易被人诓骗,更从未有人真心待过她。
如今婉媃与容悦稍一示好,她心中感念,也不再冷言敌对,只是哭的更为伤心。
婉媃与容悦齐声劝慰了她好一会子,才将她激动情绪稍稍平复。
二人取了药膏,动作极轻帮她敷上,忙活了半晌,才听容悦沉声问道:“花粉招蜂虫你应是知晓,想来那花粉必不是你自己取来匀肤的。”
纳喇答应不语,容悦凝眉再问:“今日之事凶险,那蜂子所幸无毒,若是遇上了杀人蜂,你这条命便算是搭进去了。”后几字容悦着音极重,见纳喇答应身子微颤,神色稍缓道:“她既要夺你性命,你还这般信她吗?”
纳喇答应咬唇,怯懦言:“我瞧她桌上置着的香粉味道极好闻,她也欢喜送我,我便多番言谢收下用了去,怎知她心思歹毒?我事事顺从依附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待我。”
婉媃摇头道:“妹妹糊涂,如此蛇蝎妇人,怎可亲近?”
“可她诞育长子,又得皇上宠爱,从前皇后都忌惮她三分。”纳喇答应瑟瑟道:“她方诞育承瑞,便拉拢我与她亲近,我见她圣宠不断,心中也是羡慕。我与旁人不同,是真心爱慕皇上,亦想得皇上真心相待。她许我说自会为我向皇上进言,我这才答允了她与她亲近,也因此吃罪了皇后。如今我若倒戈,便是两头不讨好,这宫中可更无我立足之地了。”
容悦敛容道:“妹妹错信了人。你细想马佳氏何曾真心想过扶持你?即便她有心,位份不过是一常在罢了,她如何能举荐了你,让你一朝承宠与她平起平坐?”
见纳喇答应沉默低首暗自垂泪,容悦于袖间掏出了丝帕小心谨慎为她擦拭泪水,生怕触了她的伤处弄痛了她:“今日她能毁你容貌,明日你若承宠,她便能同对付芙儿一样无声无息了断了你!你父索尔和不过正五品郎中,官职本就不高,你既有幸中选入宫,若是埋没了,岂不可惜?”
“可我又能怎么办?”
纳喇答应愚钝,一旁瞧着的婉媃心急,耐不住开口为她点出关要:“姐姐可曾想过与娴嫔娘娘交好?”
这话一出,纳喇答应眯缝的眼睛闪着微光紧盯容悦,婉媃接言:“娴嫔娘娘新得圣宠,比之当日马佳氏更得圣心,加上她又是慈和太后的亲侄女,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皇上自然看重她。且姐姐性子极好,得知你受,伤失了神便拉着我要来看你。”婉媃稍顿,抬手指了指屋外:“姐姐瞅着满宫里,谁还有这份心思?”
纳喇答应止泪,屏息敛神,仍稍有啜泣:“可我从前听从马佳常在,明暗里没少给娴嫔娘娘难堪,娘娘如此......”
“你也是身不由己罢了。”容悦顺势上前探了纳喇答应的手攥在手心:“从前种种我知非你本意,只是往后你莫要再跟着马佳常在做些没脸面的事儿,如此,我闲时见了皇上,也才好提点着你不是?”
纳喇答应欢喜,掀了被褥急欲下地向容悦行礼,容悦忙轻按了她,嘱咐她好生休息,若是缺些什么尽管着人来承乾宫找她,后看着她安枕,才与婉媃一并离去。
出宫见慧嫔仍忙碌着,二人问了安,又见天色晚了,匆匆赶回宫中。
近几日御膳房的吃食总不尽人胃口,偏承乾宫的小厨房又堵了烟道一生火便呛人的厉害,于是容悦晚膳多数都是在婉媃宫里用了才走。
一来饭食可口些,二来也能与婉媃多亲近。
用了晚膳后,霜若新制了些糖梨羹供着二位小主品尝。
容悦直言霜若好手艺,又打趣说着贴身婢女莲心,让她讨巧向霜若多学习着。
“我有一事还是想不明白。”容悦放下手中饮尽的汤碗,在碗中打着空匙,发出‘叮当’响声:“妹妹既要向纳喇氏示好,为何不自己出面,反倒让我送了那‘金创玉肌膏’,令她欠下我这一人情?”
婉媃妩媚一笑,朱唇轻启:“我和长姐是何身份姐姐难道忘了?满宫里,皇上皇后乃至太皇太后心中皆是忌惮。且今日这事儿,姐姐做了传出去是贤心,若是我做,还不知要被人冠上些什么结党立派,惑乱后宫的名声。”言罢,又冲容悦挑眉:“也是姐姐安好,我便安好。”
容悦握起她的手,柔声谢道:“劳你事事为我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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