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末,这日婉媃吩咐琳兰去储秀宫走一遭。
全因珞贵人晋封新喜,自己即便不喜欢她那性子,也少不了要赏赐些翠玉珠宝的略表心意。
这贺礼挑的是玉色上佳的红玉嵌金如意,琳兰捧在手中略带几分不舍道:“娘娘,这如意极为贵重,赏赐给了珞贵人岂不是抬举了她?”
婉媃纤纤玉指只顾拨弄着一盆并蒂双开的青莲,笑盈盈问了一句:“怎么,你似乎很不喜欢珞贵人。”
琳兰嘟着嘴,口中淡淡道:“自她入了宫,皇上就不常来看娘娘了。”
婉媃手上动作微一停滞,偏头看向琳兰红唇微启:“皇上来与不来的有何紧要?重要的是,本宫知道皇上的心落在何处便够了。”
琳兰思忖片刻,脸上阴翳散了大半,眉目濯濯道:“也是,皇上虽不常来,但对娘娘的心意从未变过,仍是三两日细巧礼物赏赐下来,比起珞贵人存了大行皇后的玄影博得皇上一时宠爱,皇上对娘娘的情谊才更显珍贵。”
婉媃冲她扬一扬脸,恬笑摇头:“这些子话在宫里说说就罢了,出了这门可要管好自己的口舌,明白吗?”
“奴婢明白,娘娘为人谨慎自持,奴婢们耳濡目染,自然错不了主意。”琳兰捧着盛有玉如意的锦盒晃了晃,行礼告退。
琳兰入储秀宫时,正是珞馥午憩的时候。春姚吩咐她在殿外候着,待珞贵人起身后自会传她。
琳兰站在日头下,环顾着储秀宫的一草一木,见庭院花草繁茂清雅宜人,殿中珠玉满堂极尽奢华,不禁暗叹帝王荣宠实在是这宫廷女子的富贵源头。
内务府的奴才是趋炎附势惯了的性子,因着珞贵人荣宠不断,她宫里的装扮布置倒比婉媃宫里还要体面些。
琳兰约莫在殿外侯了两个时辰,久时端站身子令她腰酸背痛疲惫异常。
彼时她听得殿内已有了动静,想来珞馥已然起身,不过自己通传了几声,侯在门外伺候的宫女们也只是说珞馥还歇着,让琳兰候着便是。
琳兰自是知道那珞馥是想借着这由头给婉媃一个下马威,她心中不忿,可也不好发作牵连了婉媃,于是耐下性子蹙眉站着。
直至珞馥宣她入内时,琳兰已经在殿外侯了三个时辰有余。
珞馥的殿中布局宽阔敞亮,殿内错落有致摆放着许多黄梨木桌椅,又有许多‘凤首宫灯’,‘琉璃花樽’,‘凤纹地毯’这些个不符合她身份的物什明目张胆的摆着。
琳兰来时,珞馥正斜靠在暖座上,由三名宫女齐齐侍奉着她用鲜花捣碎成糜来敷面。
她大半张脸被嫣红色的花糜遮盖,只留一双乌黑明媚的杏眼在外,见琳兰进来,不屑扫她一眼道:“有什么东西就搁下吧。”
琳兰听了她这话自是不悦,不是为着自己在殿外侯了三个时辰,而是婉媃位份在她之上,按理说她应谢恩才是。于是她沉下脸来,蹙眉道:“珞贵人,婉嫔娘娘赠来一副红玉如意,恭贺您晋封贵人之喜,还请您谢恩收下,奴婢才好回了话给娘娘。”
珞馥斜倚着身子,娇俏嗤笑一声,而后冲春姚使了个眼色道:“多谢婉嫔娘娘赏赐,嫔妾欢喜的很。春姚,还不快去收下?”
春姚应声走向琳兰接过她手中锦盒,却在琳兰松手之际刻意将手一抖,其内红玉如意登时‘哐啷’一声脆响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琳兰大惊,一脸惊异瞪着春姚怒道:“这是婉嫔娘娘的一片心意,你怎敢摔碎了去?”
珞馥扶着头‘唔’了一声,冷笑道:“你跟着婉嫔那些时日,便只学了这些个栽赃嫁祸的本事?方才我瞧的真真儿的,是你这蹄子手上吃不住力将如意打碎在地上,如今怎有脸面将此事怪罪到旁人头上去?”
听珞馥如此说,琳兰登时明了她的心意。
那春姚又哪里是不小心松了手,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琳兰目光阴沉死死瞪着春姚,却见春姚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摔碎了婉嫔娘娘赠与珞贵人的如意,这五福如意本有着吉祥美好之意,如今被你打了去,可不是要折了我们小主的福分?”
她说着,还不容琳兰分辨,便已是重重两记耳光扇在了琳兰的脸上。
可琳兰的性子又哪里是普通奴才的性子,她近乎是在受了耳光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回扇了春姚两记耳光。
这一举众人吃惊不小,连着珞馥也从暖座上愤然起身,脸上浮着的花糜簌簌往下掉:“贱婢,你活腻了吗?春姚是我的贴身侍女,你怎敢打了她的脸?”
琳兰横眉看向珞馥,沉声道:“珞贵人的贴身侍女打碎了婉嫔娘娘的心意,奴婢打她两耳光,全然是为着珞贵人着想。这般粗苯的奴婢侍奉在身侧能有什么好儿,若是留在我们长春宫,一早便被打发出去做苦役了,也就是贵人不嫌她粗苯,还当她是块宝儿!”
春姚气极,举手欲继续责打琳兰,却手虚悬在办公,被她厉声呵斥住:“你敢!奴婢奉的事婉嫔娘娘的命来恭贺珞贵人新喜,你若是打了我,便是打了婉嫔娘娘。”她眸子眯成一条缝,冷笑道:“你有几条命,敢对婉嫔娘娘不恭?”
说话间,珞馥已起身行至她身旁,一手擒住她的下颌,面庞略凑近她些,口齿间香气喷吐在琳兰脸颊上,挑眉狠道:“昔日我未入宫前,婉嫔或许还仗着有几分圣宠,可在旁人面前摆出她嫔位的架子。可如今你瞧着皇上眼里除了我还有旁人吗?你一个贱婢竟敢用婉嫔来压我,我便要让你瞧瞧,如今这紫禁城的后宫,是何人说了算!”
她倏地松手,拂袖令道:“来人呐,将这贱婢压下去在正殿门外跪着,盯着她向春姚叩首认罪,磕不够一百记响头,便不准她起来。”
话落,几名宫女与太监一拥而上,压着琳兰便去了殿外跪下。
她双手被左右各一名太监死死擒着,小腿肚子遭春姚用力一踹,登时失力跪倒在地。
彼时珞馥已然命人端了椅子出来坐在正殿长廊下一脸不屑瞧着她,见她不断挣扎,旋而阴冷一笑,口中淡淡道:“你若再扭捏,仔细自己那条狗腿被人敲断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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